('“阿姐,不提窦娘子,就说满园那边,她们对船业似乎感兴趣,要不——”沈六在一旁劝说。“你给我闭嘴。”沈初月看着游手好闲的沈六就觉得烦,做生意不成读书也不成,跟着张家那些人走,险些将沈家拽入漩涡里。她能做的,难道沈家那帮家伙就不能吗?先前沈家还在商议抵抗刻本呢,在她将典籍送到满园后,那些人立马就跟上了,总之不愿意让她好。正当沈初月感觉前路彷徨的时候,一位自称来自蜀中的商人出现,想要参观她家船行。沈初月斟酌片刻后,应允了这位大客户的请求。在船行中观看时,商人不置一词,直到结束后,商人眼中精光闪烁,道:“这些船的品质不够,你们家什么样的船都能打造吗?”沈初月听了商人直白的话语,有些许的不悦,可她还是将气性压了下去,温声询问商人差在哪里。商人倒也爽快,直接取出一本造船图谱,在沈初月的跟前晃了晃,说:“这是个逾年的大单子,沈娘子敢接吗?”沈初月眼皮子一跳,但凡商户在她家订船的,都不可能一次性结清的,只付给定金。单子越大、时间拖得越长,风险就越大。沈初月现在没有那么大的家底兜着,要可是成了,其中的利润不容小觑。过去的大单都是跟熟客合作的,与外来的商户定契,就是一场豪赌。商人又道:“沈娘子不必急着拿主意,我就住在城中的悦来楼中,沈娘子可随时遣人来寻我。”见沈初月没说话,她又将那本图谱递给沈初月,笑道,“我家主人的小小心意。”听了这番话,沈初月更是觉得商人非寻常身份,所图甚大。她不愿意接下那本图谱,可商人摆了摆手,明显对造船技术的外传不甚在意。沈家宗族的人始终关注着沈初月的动态,见有蜀中来的大商户前去沈初月那拜访,立马便生出插手的主意。没等沈初月拿定主意,沈家宗族中的人便去悦来楼下帖,请那需要船只的大商户会面了。此间发生的事情,暗中监视的人一一回禀了高素之。“这些人是一点生路都不给沈四娘留吗?何必赶尽杀绝呢?”高素之拧着眉,本能地厌恶沈家那帮人的贪婪。尤其是对方那些用来抹黑沈四娘的言论,直指“女人”这一身份,仿佛一切都是女人的错。迂腐又自大的老顽固,不是她要拉拢的对象。“沈家这么急切,还有一个原因。”暗卫又道,在高素之和王映霜的视线投来时,她忙禀告说,“不知沈家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知道刺史对沈四娘颇感兴趣,所以——”后面的话,暗卫也觉得难以启齿。“窦世显那半只脚在棺材里的老东西?”高素之气笑了,骂道,“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一张老树皮还想占人家便宜。”高素之道:“继续看着。”她得想办法查查沈家,省得对方这么能找事儿。还有窦世显——这个刺史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可没等到高素之动手做什么,刺史府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窦世显偶感风寒,卧床不起了。来报消息的是张文宣的人,字里行间都是“没这个刺史也不要紧,大事小事有他们在就好”。难道是作孽有天收吗?高素之心中暗笑,也懒得去刺史府探视,直接让人送去一支人参,算是聊表心意。窦家。窦山君在窦世显的书房中翻找印鉴,等拿到手之后往袖中一藏,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出去。屋外守着的奴仆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看到她。窦山君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迈着轻快的脚步去院子中看望卧床不起的老父亲。窦世显这人身上到处都是瑕疵,发妻去世后,假惺惺地写悼亡诗博取美名,可续娶纳妾两不落下,跟张家、陆家都有关系。他昔日借着婚姻网在苏州立足,而现在呢,则是受困于那一张张关系网,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窘境。都说是长安日远,可耐不住有人要逐日的作死劲。想两不得罪就置身事外,墙头草似的左右摇摆是什么道理?屋中一股药味,长史张文宣在,见了窦山君后笑了笑,问好之后便退了出去。窦山君没提找到印鉴的事,她看着床上咿咿呀呀的窦世显,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您一门心思想要回长安。缺乏一个聪明的脑袋是好事,当初就靠着这个保下我们全家的性命。可当人想进取的时候,这就是坏事了。儿不忍心看您对不起列祖列宗,就先下手为强了。”窦世显吹胡子瞪眼,知道窦山君胆子大,可没想到她心狠到这种地步。窦山君垂着眼,又笑道:“您不用感谢我,身为窦家的一份子呢,这是我该做的。”窦世显:“……”一个刺史倒下去了,的确不影响整个衙门的运作,甚至比过去积极进取许多。府衙很突然地查起青苗簿来,说沈家连续四五年没有交地税。这地税其实是义仓地税,先帝得位后,有鉴于民生凋敝,户口凋残,生怕来年五谷不丰登,便开义仓,使得王公以下,垦田亩纳二升。这跟人头税不同,依照的不是户口而是耕地,故而另外造册,建立新的土地统计办法,号称“青苗簿”,借此实现“履亩而税”。为了推行义仓地税,先帝又立了“见佃”这一原则,也就是说谁在耕地谁出钱,是由租佃者交纳的,与大地主其实无甚关系。饶是如此,沈家名下的土地也多年不曾交地税,其中值得说道的东西就多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