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中含着几分调侃嘲弄。每当他们以为齐王正常的时候,齐王都会有惊人的举措,好似向全天下昭示,她的疯症其实还没好。谁会在天子大寿的时候送上两套衣袍啊?宫中难道缺那么点布料吗?高望之心中也在窃笑,他还以为高素之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压力,没想到高素之自己选择当个笑话。他故作忧郁地凝视着高素之,长叹一声:“阿兄啊——”他欲言又止,可又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一偏头,不再看高素之。高慕之没像高望之那么做作,他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调侃道:“我听说阿兄在乐善学宫招了些乡野妇人,难道就是请她们来纺织吗?这将少府置于何地呢?圣人的衣物哪能假以乡野妇人手?!”面对朝臣和两个弟弟的嘲弄,高素之镇定自若,仍旧让人将两套衣袍抱了出来。上首的泰始帝脸色也不大好,他也嫌丢脸。就算拿不出土豆、印刷术那些好点子,也不该是两套衣袍。他是天子,他的生辰难道天意没有厚赐?难道就没有梦兆?是没有,还是他这好儿子不愿意去做?当了二十年的皇帝,泰始帝的身上自然也有威仪。可高素之并不怕泰始帝变脸,她不慌不忙道:“这衣袍非丝非麻非葛。”“哦?”泰始帝的眉头舒展了几分。一道带着讥讽的笑声传出:“再怎么样都是衣衫啊,齐王总不会认为宫中缺这两套吧?”高素之扭头看,发现说话的人是郑国公之子郑瑛,虽然罢了官职,可毕竟有爵位在身,父子两人都是驸马,当然也有机会来参与宫宴。高素之可不给谁面子,嘲弄道:“衣衫怎么了?难道郑驸马不穿?”郑瑛脸色一僵。兰陵公主拧眉,面色凝肃。她不满地瞪了郑瑛一眼,心中很是难堪,齐王什么德行他难道不知吗?难道还能给谁脸面?怼完郑瑛后,高素之又转向泰始帝,从容不迫说:“此衣由木棉或者说白叠子制成,能御寒。”“白叠子?”勋贵中一道异样的声音传出,那人家中恰好种了几株白叠子,小心地伺候着,只当观赏的花。他揉了揉眼,怎么都想不到那云团似的白叠子是如何变成衣裳的。高素之没理会那道惊呼声,对着泰始帝侃侃谔谔地说棉衣的好处。其实能御寒三个字,就足以让泰始帝动容了。权贵们家中有毛裘,可在寒冬腊月里仍旧觉得寒风刺骨。那寻常百姓家呢?就算不住地添衣也难以抵御天寒地冻啊。还有陇右道驻边的将士,如能得到御寒之衣袍,军中便不易因生存险境生出哗变。泰始帝骤然起身,高声道:“呈上来!”“这衣袍瞧着也不厚啊,真的有那般功效?”听了高素之的话,朝臣们将信将疑。谁知道齐王是不是突然发疯?如果没有印刷术、土豆种之事铺垫,泰始帝也会以为高素之在发疯,顶多皱皱眉头呵斥两句,再将那不值一钱的衣袍一抛,压根不会送去一个眼神。可现在,他认为又是神仙来指引齐王,来成就他的千秋功业。他接过衣袍便匆匆离席。御寒效果是否真如高素之所言,试一试便知晓了。泰始帝一离席,宴上的议论声便大起来些。高望之幽幽地盯着高素之:“阿兄说得都是真的?”“我看是得了失心疯。”不远处的崔闳冷笑一声,齐王丢脸,会连带着中宫乃至崔家都失面子。不会是信了崔阊那天花乱坠的夸夸之谈吗?到时候是假的,崔家被他们连累了怎么办?高素之睨着崔闳,哂笑道:“舅父熟读圣贤书,不知何为‘三缄其口’吗?”“你——”崔闳气得不行,同样是亲王,高望之在他的跟前就尽显晚辈的谦恭。他抬起头看仍旧在席中的皇后,却见她将高神嘉招到身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母女两言笑晏晏,丝毫不在意此间的风波。高素之刺完崔闳就低头,很殷切地替王映霜剥水果。“大王。”王映霜面色微红,这大庭广众下,盯着她们的人多着呢。尤其是一生规矩的王珩,连胡须都抖起来了。她那可怜的老父亲,可经不起这样的刺激。“管他们作甚。”高素之我行我素,笑吟吟地凝着王映霜,问,“不吃吗?”王映霜:“……”这要是拒绝了,会让齐王府没脸。唉,也就被看几眼,算了,没规矩就没规矩吧,反正规矩也不是为她设的。泰始帝这一离席约莫两刻钟,再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袍已经换了,正穿着那套棉衣。他没理会群臣的视线,朝着高素之急切地问:“白叠子能够大面积种植?在哪里种植合适?如何织成布?如何制作成衣?”一连串的话语落下,泰始帝抚了抚额,摆手道:“罢了,明日朝会再商议。”能提出“商议”两字,说明齐王那番剖白不是失心之语,群臣心思顿时浮动起来,看向高素之的视线变得复杂起来。难不成真的是仙人转世?又有新功劳在身的高素之其实不大高兴:“……”她不想大早上起来去参加朝会啊!还不如熬个大夜呢,反正宰臣们都在。夜静更阑。静谧的坊市中,金吾卫值守着,查验一辆辆从宫中出来的马车后放行。宫中不会留客,高素之、王映霜在回家之列。“没几个时辰就要上朝会了。”高素之掩着唇打了个呵欠,还在抱怨明天“上早班”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