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合起伞，伏到那朱红栏杆上，看着水波道：ldquo怎慢慢悠悠的，能不能快些，要像策马奔腾那么快。rdquo好在胧明无需划桨，只需动用灵力，就能令亭阁快如掣电，还惊起波涛阵阵。术法变的鱼被水波搅在一块，未碎作齑粉，反倒还一分二、二分三，眨眼间水里全是鱼，日光下五色缤纷，如花开满塘。ldquo再快，再快！rdquo濯雪仍不满足，不知无垢川能否被彩鱼填个满满当当。ldquo再快可就停不下来了。rdquo胧明嘴上是这么说，却还是翻掌依她。ldquo停下来作甚，莫非累了？rdquo濯雪想一出是一出，哪还记得寝殿，一时也不怕热了。亭阁恰若击电奔星，连浪潮都还未来得及翻涌，便驰出百尺之外，像要直直撞出无垢川。好在未撞出去，近到岸沿时，亭阁一个旋身，又奔向别处，比牛马还要好使。ldquo比蜗行龟步还要慢，胧明你那呼风唤雨的本事呢，没本事了？rdquo濯雪已将边上这银发大妖当成船桨。也不知是谁没本事。狐狸将ldquo船桨rdquo拿捏在手，偏她连一丝气力也不必施，单凭嘴巴就能支使。亭阁奔逸绝尘，狐狸八条尾巴开成了花。胧明无可奈何，不费吹灰之力，便闹得曳绪水波澜起伏，半日里潮起潮落上百次。那浪尖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蚱，一会上蹿，一会下跳，不辞辛苦。狐狸得意得太早，白日里叫得有多欢，夜里在床笫间便有多难耐。前时贪得无厌，喊着再快、再快，深宵便噙泪咬唇，紧捏胧明纤指，再经受不得一点撩逗，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两句。ldquo不要了。rdquoldquo我不想了。rdquo胧明轻捏她狐耳的耳尖，凑近似呢喃一般，ldquo若不我将那报丧灵鸠请回来，它不在，我半句真话都听不到。rdquo濯雪霍然翻身，呵气胜似晚香玉，双膝紧钳胧明腰身，话都快说不顺了，垂头道：ldquo我好不容易才送走那白眼鸟，胆敢请它回来，我mdashmdashrdquo话音戛然而止，她能做甚。ldquo你待如何？rdquo银发虎妖不慌不忙地半支着身。濯雪一下就泄气了，不甘心道：ldquo便叫你尝尝我的厉害。rdquoldquo何种厉害？rdquo胧明静观其变，一副应对自如的姿态。ldquo你且等着。rdquo濯雪逞起强照猫画虎，学着胧明所做，亲自拨云撩雨。她慢腾腾落吻，想种下千朵桃花，可才种了一半不到，许是觉得自己挥汗如雨的模样太过狼狈，冷不丁就想到了凡间那些春耕夏耘的百姓。莫再想了。杂七杂八的念头浮上心尖，坏了气氛不说，也不知那灵鸠还能不能窥见她的思绪。此刻她既想放空自己，又不愿半途而废，更是累得不成样子，本就汗涔涔的身湿得一塌糊涂。尤其看到胧明露笑，她的思绪更乱。胧明那一笑，眼下两道黑纹便成了巫山云，云上赤眸顾盼生辉，状若烛影摇红。洞房春宵夜，喜烛映红helliphellip狐狸浮想联翩。ldquo不是要我尝尝厉害，厉害跑哪去了？rdquo胧明抬臂，将濯雪的一绺发卷上指尖。濯雪已然停滞，垂眸注视起身下那银发凌乱的妖，一个念头压过万绪，只觉得她今夜非说不可。她小心翼翼地卖起关子：ldquo有一件事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rdquoldquo何事这般神秘？rdquo胧明属实好奇，指上银丝缠了一圈又一圈。濯雪讪讪移开目光，半晌才豁出去般，声音有七分堵在嗓子眼下，两分含在嘴中，只有轻飘飘的一分得以挤出唇齿。ldquo我最初潜进凌空山，根本不是为了大开眼界。rdquo什么见世面，什么以身作礼，什么嗅着肉香去的，全是她信口胡诌。胧明还真被骗过去了，至今都未觉可疑，眉梢微微一抬，有些意外：ldquo那是为了什么？rdquo濯雪舔唇，极小声地说：ldquo我听错了兰姨的话，兰姨起先叫我去宁虹山出家茹素，我听成helliphelliprdquo她别别扭扭，捂住胧明的眼眸，才接着说：ldquo听成到凌空山出嫁了，我寻思那老虎屁股我非摸不可，山上若办的是喜宴，我便前去抢亲。rdquo所有的蹊跷之处，一时全都有了说法。胧明双眼被捂得严实，唇却未被堵上，倏然笑了一声。濯雪实在忸怩，好在看不到胧明的眼，才能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ldquo你别说，其实我还真摸着了，在魇梦中，我一瓢将你打晕，摸了个酣畅淋漓。rdquoldquo什么？rdquo胧明唇一动。濯雪重复：ldquo酣畅淋漓。rdquo好个酣畅淋漓，胧明全然不知。胧明又笑了一声。濯雪心头那根弦岌岌可危，闷声堵上胧明的唇，不准她笑。她撞上前，牙磕着牙。霎时间，她手脚俱被银丝缚住，胧明的银发猝不及防地缠上前，令她动不能动。ldquo怎么，又不想尝我的厉害了？rdquo濯雪心如鹿撞，ldquo怎说话不算话。rdquo胧明坐起身，扯动自己的一绺发，将狐狸牵至身前，好声好气道：ldquo床笫之间，各凭本事。rdquo狐狸被翻了个面，腰下那处被轻扇了数下，明明无甚力道，却叫她通体酥麻。这才是真的酣畅淋漓，狐狸埋头不动。白虎并非纸糊的，狐狸却应当是水做的，一下就成了那没筋懒骨的。短暂停歇，胧明捻捻昵昵地贴近了道：ldquo还想不想与我成亲？rdquo当时听错的话，成了风中一片絮，回旋着扰乱濯雪的神思。濯雪微愣，有些心痒，心道成亲吗，那当真要成连理枝了。她实在想看胧明凤冠霞帔、粉黛薄施的模样，半晌才斗胆发问：ldquo这亲能不能一个人结？我不便露面，你将我的画像搁在边上，就当我也到场了。rdquo说完，她喃喃自语：ldquo不行，听着不太吉利。rdquo后来她哪还得空与胧明商讨，话音零零碎碎，一时像雁儿高啭，一时如黄鸾嘤嘤。一日过去，两妖身上彼此的气息未淡，反还愈发幽香馥郁。胧明的信拖了良久才写完，恰好无垢川迎来新主，信便也当成请柬用，诚请各方妖主宴聚于此。一妖句斟字酌地落笔，另一妖凑过去看信。濯雪闲来无事，还替胧明誊了几份，只是她有些不解，胧明怎写得语焉不详的。前边写的是ldquo得幸重回无垢川rdquo，后面又写ldquo喜事两全rdquo，莫非为妖主们解开命誓，也算一喜？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揣测无懈可击，便也不问了，只托腮道：ldquo那苍穹山界又该如何是好，兰姨回瑶京去了，你如今又在无垢川，请柬给谁？rdquoldquo便给凌空山与秋风岭。rdquo胧明落笔。墨字丰筋多力，如龙蛇飞动。胧明未写ldquo山主亲启rdquo，而是写给山上众妖。实不相瞒，濯雪是有些想念秋风岭诸妖了，只是别的山只请山主，偏秋风岭全员皆来，似乎不太恰当。她在信笺上轻点两下，小声道：ldquo差别对待，失之偏颇。rdquo胧明不以为意：ldquo偏向你是情理之中，谁能指摘。rdquo濯雪托腮的手掩住半张脸，将赧色一并遮去，又道：ldquo秋风岭的妖可多了，两桌坐不下。rdquoldquo妖多热闹。rdquo胧明顿笔，ldquo无垢川太空旷也太安静，我请秋风岭和凌空山众妖过来，是想顺势询问妖们留下的意愿，不过两山必也不能无妖看守，还得有当值的。rdquo濯雪微怔。ldquo只是我既已入主无垢川，再对苍穹山界指手画脚，多少不合规矩。rdquo胧明淡声，ldquo如有大妖想将山界据为己有，我就算心怀异议，也不可横加阻挠。rdquo濯雪想说，若不交由春溪，春溪稳重练达，法力高强，定能胜任。但她转而又想，春溪暂还算不得大妖，凭此境界继任，恐怕难以服众。而苍穹山界又并非荒芜之地，单单凌空山那一处，便足够引来众妖染指垂涎。正如凡间王朝更迭，山界易主也是常有的事，胧明与兰蕙想必皆已见怪不怪。濯雪不是那千年百年的妖仙，前边那十数年的记忆，已算得上她此生浓墨重彩的一笔。她扭头抚弄狐尾，寻思着，再过段时日，她折损的一条尾巴应当就能复生如初，又能当回那名副其实的九尾天狐。虽力不及架海擎天，却亦是能伏虎降龙的，且不说她还有救世之恩，纵览天上地下，她想占哪座山头，就能占哪座山头。若不她狐占虎巢，将苍穹山界拿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