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除非是绕过了阎王司，直奔轮回。rdquo胧明幽声慢调，ldquo但未经阎王司，拿不到文牒，便也不知道自己需走哪一条道，走错道便往生不得。rdquoldquo也有特例是不是？rdquo狐狸眸色精亮，ldquo比如我。rdquoldquo不错。rdquo胧明道。濯雪捋清楚了，她前世根本就没进阎王司，故而也没喝忘醧，而因身上带着禁制，走岔路也未受阻拦。那梦里的凤城龙楼，或是遍地饿殍，全是她前世所见。濯雪啃了良久的狐爪，终于想起，此刻她是在水下，身上泥污早就被忘川洗净了。ldquo那我们如何取命簿？rdquo她一顿，ldquo莫非要硬闯阎王司？rdquoldquo硬闯自然不行。rdquo胧明虚眯起眼，ldquo我会叫阎王开门相迎。rdquo濯雪压着声：ldquo莫非你与阎王还是故交？rdquo狐狸她也算是沾上光了，不过这一妖一鬼如果认识，她们何必还要像乌龟般姗姗而行？ldquo故交？rdquo胧明笑了，ldquo换成变故的故，还有几分可能。rdquo濯雪心想也是。胧明道：ldquo阎王司中有三界命簿，进去后，命簿与魂灵或有感应。万一没有，便只能先从命簿中逐年逐地地找到此生。rdquoldquo然后呢？rdquoldquo此生的生平记载上有一lsquo序rsquo，序中有前世生辰，及诞生地。rdquo濯雪不甚乐观，ldquo据兰姨所言，有一年的命簿已被焚毁，重新撰写而来的，怕是难与昔时完全相同。rdquo她的前世肯定就在焚毁的那册当中。猫儿出汗湿脚丫，狗儿出汗得哈气，狐狸不同，狐狸是耳根冒汗。濯雪有少许紧张，连狐毛都被打湿，ldquo前世被改写，而今又是承着禁制转世的，命簿上有没有那个序还不一定。rdquo胧明面色沉沉。ldquo还能怎么找？rdquo濯雪汗涔涔地问。ldquo有一样东西，阗极等人竭尽全力，也只能遮掩，不可更易抹灭。rdquo胧明的话音不急不躁，ldquo此物遮掩得了一处，难遮第二处。rdquoldquo是什么？rdquo濯雪不解。ldquo功德福报。rdquo胧明道，ldquo天道以此作为万物转生的依据，若你此生本该是在昆仑瑶京，那前世必只修天道认可的善果。rdquoldquo那岂不是，找到百年里行善最多的那一位就行了？rdquo濯雪双眸精亮，ldquo大可纵览旁人生平，看看百姓们大多承的是谁的恩。rdquoldquo不错，三界万物的因果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rdquo胧明从容不迫，ldquo尤其是福德深厚之人，与之相系者只多不少，要想将细枝末节全部掩藏，恐怕得将阎王司里堆积如山的命簿，全都重抄一遍。rdquoldquo牛马都不肯干这活。rdquo濯雪听呆了，ldquo那么多的命簿，抄上一万年也未必抄得完。rdquo胧明冷笑，ldquo阗极心知做不到，所以他只焚毁了一册。命簿浩如烟海，若无人起疑追究，此事便是沉海的泥沙，再也见不到天光。rdquo濯雪想到命簿上会有密密麻麻的字，就有些头皮发麻，叹气道：ldquo那不是得翻看很久？一个地方得有成千上万的人，一个人穷其一生，得历经成千上万件小事，这要如何一一对照？rdquo她一顿，狐尾冷不丁僵得笔直，ldquo我们要想翻阅命簿，是不是还得问过阎王的意思？rdquo胧明哂笑：ldquo你贸然闯入旁人府邸，要取旁人家中贵重器物，你说主人答应还是不答应？rdquo濯雪心道，必不会答应，所以她偷鸡就是偷鸡，不声不响地偷鸡，顶多赔点凡间的铜钱。只是偷鸡一事，在凡间实属恶劣，换作在妖界，也着实算不上体面。狐狸挺直腰杆道：ldquo可是那样不好吧，要是被逮着，那得多丢脸面。rdquoldquo不让阎王知道，便丢不了脸面。rdquo胧明神态自若，好像此地由她做主，她一来，这地方就成了凌空山。狐狸何其认可，但这一席话要是落到兰蕙耳中，定会被斥为妖风不正。这不正吗？这可太正了！ldquo笑甚？rdquo胧明问。濯雪轻咳一声，压着嗓道：ldquo照兰姨所说，我是仙魂妖骨，妖力想来低不到哪去，若是能顺势解开禁制，我是不是就能在两界横着走了？rdquoldquo哪种横。rdquo胧明打趣：ldquo直着来，横着去？rdquo濯雪浑圆的眸子微微一瞪，ldquo呸呸呸，这话可不吉利。rdquoldquo如今你我身在黄泉，是挺不吉利的。rdquo胧明语气平淡，毫无顾忌。ldquo会不会有去无回？rdquo濯雪年纪轻轻，实在不想将大好年华葬送在此。ldquo不会。rdquo胧明倒是笃定。刚入忘川时，身上好似压了千斤石，如今越走越轻，似还能顺着水波逐流而去。这一轻飘起来，十里也不过眨眼之间，转瞬便能望见那鳞次栉比的鬼城楼阁。鬼城前有一座黑魆魆的高塔，高塔拔地参天，可惜这是地底深处，任其如何高耸，也撞不到云霄。那绘满鬼首的城墙，自高塔两侧延伸而出，将整座城池，及那七道轮回囊括在内。濯雪微微眯眼，看清了高塔牌匾上的字mdashmdash阎王司。通天高塔嵬巍不动，比凌空山的殿门还要骇人，它尤像纤颀的鬼魂，无声无息地俯瞰整座黄泉府。人在其下，不过是小小蝼蛄，一捻辄灭。整座城寂若死灰，走在此间连风吟都听不到，冷冷清清，好似尘封许久的荒墟。这和濯雪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本以为，鬼城会热闹得如同人间集市，不曾想，放眼望去，连阴兵都见不着。不过，濯雪倒是看到了花，花一簇簇地开在忘川边上，也难怪仙神作客时，需乘船观赏。此时花已是将谢未谢，花心处犹有一簇将熄的火，而花瓣微微内卷，将火苗拥在其中。状似魂火，所以被称作魂花。ldquo阎王司，灵踪城。rdquo胧明道。濯雪不看花了，只看阎王司。阎王司门前空落落一片，门上同样绘着和城墙上一样的鬼首，铜门紧闭，不知内里是何景色。濯雪心跳如雷，尾巴架在胧明另一侧的肩上，将自己当作围颈。乍一看是守护者的姿态，其实还需胧明照拂。她轻声：ldquo我们要如何进去，前面可就没有水了，不能再沿着水流淌进门。rdquo胧明徐徐从水中踏出，腹中水灵未泯，她周身仍是鬼气沉沉，却又不像来投生的鬼，反倒像是来踢馆的。狐狸跟着出了水，刚想甩两下皮毛，便察觉身上水珠又在颗颗分明地往下滚，当即周身干透，皮毛清爽。胧明轻甩衣袂，将那未来得及坠入忘川的水珠抖出。她望向远处高塔，冷冷道：ldquo我会假借天宫传讯，将阎王引出阎王司，届时你穿门进入。rdquo原来不是要找个缝暗暗潜行，是要大摇大摆进去。给濯雪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独自穿门，她双耳抖动，唯恐是自己听错了。换作在凡间，这可是杀头的罪名。ldquo那你呢？rdquo濯雪抓牢胧明的法袍，ldquo你我是一起来的，何不一起进去。rdquo不过这样也不好，里边一旦有什么机关暗器，胧明能逃，她可未必能逃。濯雪灵光一闪，改口道：ldquo不如这样，我替你在门外望风，若我大喊lsquo风紧扯呼rsquo，你便赶紧从里边出来。rdquo胧明沉默了一阵，摇头：ldquo倒也不必望风，从此处到昆仑瑶京，可不止十万八千里，阎王若非中途起疑，一时半刻必回不来。rdquo濯雪汗流浃背，ldquo那如何骗得了阎王上天？昆仑瑶京的的诏令，是那么好伪造的么。rdquo她没见过，却也知道，瑶京密诏可不能是凡间随随便便的一张薄纸。ldquo想知道？rdquo胧明轻拍狐狸尾巴，ldquo那先从我肩上下来。rdquo濯雪落地的一瞬，摇身化作人形，还顺势抬臂，攥住了半空中飘摇的狐毛。余光处金光乍现。胧明的身形与装束大变，从水墨绸裙化作规规矩矩的瑶京官服，她的相貌跟着变得平平无奇，长发染作墨色，整齐束起。这易形术足够以假乱真，濯雪险些撤开一步。胧明翻掌，掌心上凭空出现一卷金辉灿灿的卷轴，似是沾了天上瑞光才如此明亮。这般熟门熟路，仿佛这才是她的真身。良久，狐狸跃跃欲试，也想变成神仙玩玩，ldquo那我呢？rdquoldquo我将阎王引出，你立刻潜进阎王司，左转取判官令，右转见一神龛，龛前有一盏长明灯，你执长明灯登楼。rdquo胧明语焉既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