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这般严重？rdquo濯雪吃惊，心道，将珏光奉若神明的，原来不单是曙云国的百姓，还有你这只大老虎啊。银发大妖不动声色。罢了，狐狸本就想出去凉快凉快，这还恰恰合了她的意。她边走边掐着手指算，群妖宴还有两日，两日后，胧明还不是得求着她去黄泉府。两日之后，群妖腾云的腾云，乘轿的乘轿，片片彩袖织作霞光，余晖扬长而去。天上妖气有如薄雾初散，凌空山又变得寂静冷清，宴席已至终了之时。濯雪在树上打了个呵欠，看着秋柔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才慢腾腾朝主殿瞄去一眼。殿门微敞，银发水墨衫的妖主从中步出，平静道：ldquo该启程了。rdquo濯雪还在树上坐着，故意不动身，慢悠悠道：ldquo听不清呀，说的什么？rdquo第30章30群妖散尽，凌空山四下阒然。如今已无旁妖在耳边吵嚷，真听不清还是假听不清，唯有濯雪自己知道。濯雪稳坐如山，还揽起了树干，此时就算有人好心相劝，她也誓不下树。她瞄着胧明笑，脚丫子闲来无事晃上几下，话全写在神采飞扬的眉眼间mdashmdash求我呀。胧明看树上的狐狸好似威风十足，也不知她怎如此神气。ldquo当真听不清？rdquo她慢声，ldquo莫非是懈怠了修行。rdquo这是诽谤！濯雪瞪眼，她这两日可不曾疏忽修练。但她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故作不以为意地轻捏耳垂，侧过头道：ldquo没吃饭嘛，说话这般有气无力。rdquo说话夹枪带棍的，胧明一听便知，这狐狸是吃了炮仗，炮仗还是她亲自点的。不得已，她放缓了调子道：ldquo下来吧，呆会莫要误伤了你。rdquo是因黄泉府非去不可，但不可空手前去。濯雪将树干抱得更牢了，一边道：ldquo我和这树长在一块了。rdquo胧明仰视她，ldquo凌空山上这么多树，你怎就挑了这一棵？rdquo濯雪拍拍老树，一副树狐姐俩好的模样，ldquo这棵最高，我坐得高，望得远。rdquoldquo当真不下来？rdquo胧明最后问她。濯雪不下。于是胧明一个招手，身侧凭空出现黑烟。黑烟聚作人形，大变活豹。春溪当真来无影去无踪，平日也不知藏身何处，竟能做得到随叫随到，不辞劳苦。濯雪在心底咕哝，怎的，这大老虎还想找帮手教训她？真是好大的官威。ldquo主子有何吩咐。rdquo春溪揖身。濯雪狐疑地盯向胧明。只见胧明转身，银发与衣袂扬起一个不近人情的细微弧度，说出口的话同样不近人情。ldquo将这树伐了。rdquo胧明平静道。濯雪原还闲倚着，好似腰肢里没有骨头，闻声蓦地坐直，错愕问：ldquo砍树作甚？rdquo以往她连山下的鸡都不心怜，又岂会怜惜花草树木。可在此刻，她与身下古树已是心连着心，胧明哪里是要伐树，分明是要伐她。ldquo是。rdquo春溪竟也不再三确认，她面无表情，猛地甩出两柄弯刀，刀上锋芒寒冽。虽说仆随主便，主子要做什么，做下属的万不该反其道而行。但不得不说，主仆既然能进同一扇门，势必沆瀣一气。濯雪心道世风日下，暗暗给这豹妖也记了一笔。ldquo砍了。rdquo胧明又道。ldquo刀下留树！rdquo濯雪嘴上喊的是ldquo留树rdquo，心里嚷的是留狐。她当即从树上翩跹而下，身影恰似天上玉尘，皓白一片。发丝飘曳，似乎又多了些许白，与胧明恰恰是反着来。胧明是白圭有玷，她是墨上染霜，几绺银丝依稀可见。春溪无心无情，闻声竟没有一丝动容，不过好在她还未出刀。ldquo这树再过个几年，许就能成精了，放它一马，胜造无上浮屠。rdquo濯雪心有余悸地瞄着刀上寒芒，话里一半是兰蕙先前念叨她的，一半是她从凡间学来的。她先前嗔怪胧明拾人牙慧，如今自己也从兰蕙那拈来了只言片语。不过狐狸并无半分惭愧，她自立为州官，暗暗为自己划树分疆，不许白虎点灯。ldquo浮屠有什么用，我又不信那天上的东西。rdquo胧明轻哂。对着妖说佛塔，确实有些无理取闹。濯雪委实怕了这大白虎了，怎一言不合就用武力压制，竟也不怕她半路反戈，与魇族达成一致。她眼眸直转溜，示意道，不是要去黄泉府吗，还走不走？然而她刚使出眼色，身后便歘啦一声响，凛凛寒光掠过眼梢，恰似晴天惊雷。濯雪一个哆嗦，差些神魂出窍。好在，痛的不是她。古树在春溪的双刀之下，比薄纸还要不如。这得好几人环抱才能抱拢的树，转瞬分作两半，徐徐撕裂到底，咚地砸在濯雪脚边。濯雪寒毛卓竖，哪看低头打量古树残躯，也不敢望向春溪，生怕下一刀就落在自己身上。树劈成两半还是树，狐裂成两半，可就不是狐了。刀未落下，她犹觉自己已跟着裂开，如今在阳间游荡的，不过是她孱弱的魂灵。ldquo杀、杀鸡儆猴？rdquo濯雪手脚拔凉。说完，她后颈寒风习习，这回并非畏怯生寒，是的的确确有外物朝她靠近。狐狸轻吸鼻子，意外地嗅到了一股稀薄鬼气。这气息，闻起来和忘川水一模一样，俱是冰凉透骨，挟着腐朽死意。可这里是凌空山，近些时日也未听说有惨案发生，鬼气是从哪来的？濯雪屏息不动，手心已冒冷汗，心道不会是那日的饿鬼吧？春溪陡然收刀，徒手擒上前，随即，一声尖利叫嚷袭向濯雪耳畔。如此刺耳，闹得濯雪双耳嗡鸣。ldquo古槐能聚鬼气，通阴阳。rdquo胧明神色从容，ldquo用来拘藏黄泉水灵最为适宜。rdquo原来非妖非鬼，亦非精怪，那吱呀凄叫的，是意识尚在混沌之中的灵。万物有灵，黄泉水浩渺无边，水灵自然数不胜数，拘藏其一，想必也无人发觉。只不过，胧明将这黄泉水灵藏起来作甚，这可不是故人之物，还能时时拿来把玩。这一个疏忽，若叫黄泉府发现，怕是又要掀起妖仙两界争端。濯雪琢磨不明白，倒是松下了一口气，原来胧明是真的要伐树，而非伐她。ldquo那如今取它作甚？rdquo她问。ldquo借它，沿着忘川潜入黄泉府，无此水灵，你我在水中藏不过一息，便会消融化骨。rdquo胧明朝春溪伸掌。那剔透如琉璃般的水灵，乖顺无比地沿着春溪指尖滑落，滴在胧明手上。不过红豆大小，细看还是有手有脚的，其上五官隐约可见，神色甚是懵懂。濯雪凑近打量，还未完全看清，胧明便收拢了掌心。ldquo我以为你不愿动身，岂料还是从树上下来了。rdquo胧明将水灵装入锦囊之中，似笑非笑地看向濯雪。濯雪腹诽，她那是被谁吓的。她暗暗将冒出冷汗的手蹭上绸裙，看着脚边可怜的老树道：ldquo大王亲自相邀，去一回哪里够，得去两回。rdquoldquo两回？rdquo胧明哂道，ldquo下一回我便不奉陪了。rdquoldquo往哪走？rdquo濯雪张望远处。上回附在钱姥背上，她连路也看不清，只记得要往地底钻，一路土开石绽的，待到那鬼气至盛之地，便是黄泉府。ldquo随我来。rdquo胧明冷不防握上濯雪的手腕，身也跟着俯近，认真道：ldquo到了黄泉府切莫乱走，不然，十个我也未必救得下你。rdquoldquo十个太多，一个就够。rdquo濯雪被那拂至耳畔的气息吓得一激灵。ldquo春溪先行探路。rdquo胧明吩咐道。话音方落，春溪又化黑烟飞散，似乎她的真身不该是豹，而该是烟。濯雪轻甩两下手腕，没能将胧明的五指甩开，不解道：ldquo我还能走丢不成？rdquo胧明微微松开些许力道，神色间揶揄尽褪，凛凛厉色填满眼角眉梢，显得郑重而威严。ldquo这回并非玩闹，你且跟紧我。rdquo她抚向濯雪后颈，在那并未显露的符文上摩挲了两下。与亲昵毫不相干，却也叫濯雪指尖微颤，身软如泥。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胧明有所觉察，微微一滞，便立刻将手收回身侧。濯雪红起脸，哪料自己竟这般经不起撩拨，虽说胧明本意也并不在此。她还是想变回狐身，如此，她也能就地刨坑，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