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苍穹山界的妖主，岂会就此住手。登时殿内如飞雪惊散，风色暴啸。濯雪何曾见过这样的威压，这比天雷还要骇人，她一瞬间悔不当初，要是她没来凌空山就好了。远远的，凝形的虎掌已悬到兰蕙颅顶，那咄咄逼人的气劲，叫兰蕙直不起腰。兰蕙足下嘎吱作响，她为了抵挡妖力，将脚底石板都踩碎了。平日寡淡婉约的兰蕙，此时牙关紧咬，温和的眉眼中尽是悍勇。能与胧明一敌的，法力想必非同一般，又岂会是苟且之辈。ldquo如何，若我再加一层功力，也不还手？rdquo胧明淡声，ldquo不如再让我见识见识，你方才所使的法术。rdquo兰蕙单臂抵挡头上妖力，一时间汗如雨下，唇白如纸。ldquo有事冲着我来，兰姨是无辜的。rdquo濯雪多想前去一助，可她还被缚在半空，别说相助了，就连自保也难。灭顶妖力徐徐下沉，大殿震颤轰鸣，兰蕙脚下石板彻底坍裂，她半个身已埋到地里。都这样了，兰蕙竟也没有出声求饶，也不还手。她是不想还手，还是无力还手？ldquo这身狐皮，你若稀罕，便剥了去，别再伤她了！rdquo濯雪眼睁睁看着兰蕙被就地掩埋。就在此时，一股气劲铺展开来，它不同于妖气，它是那么寡淡清冷，是枕山栖谷者，在空谷中种下的一抹幽兰。它隔绝尘烟，高不可攀。虽说狐狸此生都不曾见过仙，但她一下就嗅明白了，这是helliphellip仙气。她怔愣地望着那身陷泥石的长者，不敢信这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多载的秋风岭山主，竟当真不是妖。都说仙妖誓死为敌，可兰蕙从不伤她，也从不祸害山中小妖，兰蕙是那么公正大度，好像怀拥百川。如果是仙，怎甘愿待在秋风岭中，怎甘心蜗居在那不见天光的罅隙下？甚至于成日与妖为伍，好心将她抚养长大。可兰蕙，又的的确确是仙。第21章如若是别的仙，濯雪定已不计前嫌地大喊胧明携她跑路。但这不是别的什么仙，这是兰蕙。濯雪惘然无措，思绪全空。那悬在兰蕙上方的妖力冷不丁滞住，它没有撤离，而是分作十数缕，直直嵌进碎石，变作牢笼。兰蕙垂低眉眼，姿态从容得一如平常，只是她的脖颈和手臂上，倏然裂出数道纹路，像石化的躯壳逐渐破碎。再一看，并非破碎，是她身上长出了一片片龟甲，连成了极漂亮的龟背纹。那纹路乍一看好像蛇鳞，却远不及蛇鳞小巧密实。ldquo我见过你。rdquo胧明慢步朝兰蕙靠近，眼底只余不解。兰蕙迎声仰头，神色虽还淡然，却透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可她helliphellip还是没有还手，只是直挺挺地站在碎石中，毫无战意。濯雪忽然觉得，她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了解兰蕙，随之懵懵地想，兰蕙这破釜沉舟的决绝，是出于对身份的袒露吗。ldquo一个仙，为何要隐姓埋名呆在妖界小小的秋风岭中。rdquo胧明收敛威压，银发落回肩头，ldquo狐狸身上的禁制，是你布下的？rdquo兰蕙神色复杂，只答半句：ldquo非我所下，我亦是第一次见。rdquoldquo这是昆仑瑶京的惯用画法，内藏瑶京神力，我几番尝试都破解不了，你来解开。rdquo胧明转腕，作势要打开囚笼。兰蕙默了少顷，沉声道：ldquo我也解不开，这看着像藏息匿影咒，但它并不寻常，其上似乎还堆叠了别的咒术。此符先前从未显形，是年久亏耗，根基不牢，这才初显轮廓，还诚请妖主莫伤濯雪性命。rdquoldquo我原也没想伤她。rdquo胧明转身走向骨座，斜倚坐下，ldquo先说说你来妖界的意图，兰香圣仙。rdquo这名字一出，濯雪不禁怔住。兰香此名，她曾从凡人口中听说。听闻这兰香圣仙，是千年的龟神，能保家国无恙，凡人安康长寿。在以往，凡间有不少供奉兰香圣仙的庙宇，凡人甚至还特地定下，每年腊月十六，便是兰香日，这日为圣仙供奉香火，夜里能梦到神龟，此后一年吉祥如意。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兰香圣仙便不显灵了，久而久之，兰香庙也少了香火，世人不再拜她。在濯雪的猜想中，这龟仙若是化作人形，得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未料到，兰蕙面上仅有少许的岁月痕迹，也并非那齿落舌钝、白发沧桑的。兰蕙微怔，面上决然顿减，眷念浮上眼梢，她已有许久不曾在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久久，她面露难色，平淡道：ldquo你知道我。rdquoldquo曾经的瑶京八圣之一，岂能不知晓。rdquo胧明道。兰蕙露出苍凉一笑，ldquo我这些年鲜少现身，便是心知，我若露面，定瞒不住妖族。rdquoldquo天上应有尽有，你来妖界，总不能是因为呆腻了。rdquo胧明眉梢轻抬，ldquo莫非这狐狸身上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天界派你前来，借势搅乱妖族？rdquo兰蕙定定看了胧明良久，满心犹豫尽在不言中。ldquo还是说，仙界有变，你是违逆了天条，才离开昆仑瑶京的？rdquo胧明虚眯双眸，ldquo我猜了这么多，总该能对上一二。rdquo兰蕙还在沉思，眸色黯沉。ldquo兰香圣仙，你还有何顾虑？rdquo胧明微抬手腕。话音刚落，濯雪悬至更高处，不由得惊呼出声，还以为自己要直直撞向横梁了。不能吧，又拿她要挟兰蕙？她算是看明白了，胧明并无杀意，只为逼着兰蕙说出全部。她忙不迭闭紧双目，也不挣扎了，四肢无力下垂，好似吊兰上伸出来的一截柔弱花梗。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兰蕙并不想就此与胧明翻脸，群妖宴还未结束，她的仙气如若泄到门外，必会引来众妖围攻，但她亦见不得亲自养大的狐狸难受。事已至此，也该做出决定了，兰蕙阖眼道：ldquo你可知，百年前阗极帝勾结魇族一事。rdquo濯雪没撞向悬梁，只像草屑那般，被风刮得起伏了数下。她托起下颌，心早已麻木，刚想轻叹一声，腰上缠着的妖力倏然收紧，她从半空急降，不轻不重地落在骨座边上。ldquo啊mdashmdashrdquo放纸鸢也不能这么放吧！濯雪还未来得及揉搓身上筋骨，便被近身的威压给震慑得化出原形。雪白一团狐狸偎在白虎腿边动不敢动，半晌还被白虎拎到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揉着。这哪是顺毛，分明还是拿她威胁兰蕙。兰蕙接着道：ldquo当年阗极勾结魇族，蓄意引发仙妖大战，借大战在昆仑瑶京扬名，登上仙首之位。我无意发现，本想制止，不料天律司早与阗极一心。rdquo仙妖勾结，凡间话本都不敢这么写。狐狸越被抚摩，狐毛便炸得越是厉害，她心道，这虎妖输得不冤啊，单枪匹马又如何敌得过两家联手。ldquo我暂不想被灭口，亦不愿同流合污，只能辞去仙职离开昆仑瑶京，另寻时机揭发此事。rdquo兰蕙声音沉沉，ldquo只是时机难寻，我身单力薄，不得已隐居妖界。rdquo抚顺狐毛的手倏然一顿。ldquo狐狸是其中的哪一枚棋子？rdquo胧明丹红的眸子里闪过厉光。兰蕙徐徐道：ldquo便是因为这只狐狸，我才有幸得知阗极与魇族的诡计。战后不久，魇族意欲渗透瑶京仙录，他们用一只妖，和本欲成仙的凡人互换了轮回，妖怀妖魄成了仙，而那凡人，仙魂已成，却被迫化妖。rdquoldquo入轮回须经天道。rdquo胧明冷笑，ldquo这禁制，大约是用来掩藏真身，蒙骗天道的。rdquo濯雪寒毛直竖。ldquo仙魂既成，他们无法在凡人轮回前将之杀害，否则必会降下天雷。rdquo兰蕙看向濯雪，ldquo仙道前空无一人，而妖与人的轮回道上，排的可是无尽长队。我来妖界等了近百年，在那转世成妖的凡人险些被害之际，及时出手相助。rdquoldquo你救的，便是她。rdquo胧明断言。兰蕙没有否认，半掩在笼中的神情极其难辨，那一双眼竟灼灼如炬，又晦暗幽深，就好似神魂在被拉扯，哪一边都未据上风。濯雪听懵了，这可并非小事，这是兰蕙能说的吗，是她能听的吗。这哪能是小小漩涡，分明是汪洋大海。水可真深。ldquo得知阗极与魇族的诡计，我便辞去了仙职，如今来妖界已有百年。rdquo兰蕙轻叹，ldquo虽身怀仙魂仙魄，但我心已不在昆仑瑶京。rdquoldquo你与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将此事宣扬出去，捣得昆仑瑶京大乱？rdquo胧明不紧不慢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