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不是在琅琊行宫为祭天斋祷吗?怎么突然就跑到琅琊大营了?
若是始皇帝得知,此事可做二解。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琅琊台方向。
赵高的尊敬,让李斯微微有些得意。他摸了摸自己丝滑的美髯,感慨地开口:“吾师从荀子。”
若是两人于琅琊台上斩蛟不利,导致始皇帝废大子扶苏之事遇挫,顺手把赵高斩了祭天,言是佞臣赵高谗言致使始皇帝行无道事,也是理所当然之举。
便如周之九鼎,言有天命蕴含其中,结果还不是被始皇帝铸成金人,也不见有上天怪罪,神仙找上门。
毕竟这是一位曾经三次担任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宫祭酒,也就是相当于后世校长之人。而且他虽然为儒家,但是其学说却和法家切合,世人传言其实则为儒皮法骨。
不管内侍为何至此,他必然是奉了始皇帝之命而来!
……
赵高陡然一愣。
自己需早做打算,不可行养虎为患之举!
确实是这个道理。这年头大家都敬畏天道,哪些事是天道之事,哪些是人间之事,分得很清楚。
二为此蛟有行天道之能,那它就不是妖邪,而是瑞兽,赵高才是那个妖邪!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赵高会代替恶蛟在琅琊台斩了祭天!
“吾曾听吾师言,”面对赵高灼灼的目光,李斯皱着眉头,“大洋乃是水气充沛之处,此谓之海气!”
“怎生如此寒彻!”他嘟囔了一句,然后尖声开口:“始皇帝喻令!”
“进来吧。”
一丝闪念突然浮现在赵高脑海中。
“吾亦不曾听闻。”他此时依然有些失神,微微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脑海恢复清明,这才继续开口:“不过,吾料此并非恶蛟之能。”
赵高亦是一愣,琅琊台现在已经被卫尉军封锁,包括珠山亦然。况且一位廷尉九卿在此,何人胆敢在李斯面前飞马?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下一刻,他脸上露出一丝异色。
此处本是卫尉军监督琅琊乡民采石铺路的营房,只有五百士卒驻守。
虽然心底已经瞬间打定了主意,赵高面上却一点都不露。
“来人!”赵高此时已经顾不得内侍和李斯,他陡然一声断喝。
李斯赵高二人自营门口就被勒令下马,两人甚至被军卒全身摸了一遍,包括胯下都没放过。
他恭敬地拱手:“敢问廷尉,尊师何人?”
反观自己,虽然出身为赵国公族,然而早已衰败。此时又是邢余之人,更是先天不足。
最重要的是,赵高学的乃是纵横术,纵横术虽然极擅操弄权术,然而于治国实务上,远不如其他学派!
如此,赵高虽然为胡亥之师,眼下胡亥对赵高可谓言听计从,然而胡亥一旦为秦二世,必然倚重李斯而轻赵高!
两人再次拜了一拜,这才站了起来,赵高率先淡淡地开口:“始皇帝为何突然至琅琊大营,尔可知晓?”
没想到李斯之师居然是这等人物,难怪他一个吕不韦舍人的卑贱出身,也能扶摇直上,成为大秦廷尉九卿,官居左丞相!
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
“好像是内侍!”
两人自然知道始皇帝之身体早被石药所毒害,虽然外表看起来似是仅有小疾,然而医官夏无且早有言,始皇帝之毒,已入司命!
他日常威风依旧,仅仅只是强自支撑而已!
他庄重地拱手:“廷尉有贤师,廷尉之师亦有贤弟子矣!”
此为天人所行之冰雹,天人此时亦在琅琊台上?
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里,就被赵高直接摈去。
因为从来不曾有人见识过如此大的冰雹!
这世上真有大如鸡子的冰雹?
“何解?”赵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斯。
他是真被震惊到了。
“两位爱卿皆是国之肱骨,无需多礼了。”
眼下他吐血昏厥,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速去!”
然而此时此刻,整个大营已经被军卒塞得满满当当,身披三层重甲的卫尉军士卒们杀气腾腾,把大营围得水泄不通。
李斯此时同样处于懵懂状态,赵高突然声音尖利如鬼地叫他,把他吓了一跳。
“中车府令谬赞斯也。”李斯行礼如仪唱和。
甚至是此恶蛟突然变异,居然能够喷火,赵高都能够接受。
若按扶苏与蒙恬所言,以及琅琊县乡民传言,琅琊台上此蛟,乃是一位出身云梦山之天人点化!
蛟自然不可行天道之事,然而一位天人如何?
据闻当日这位天人就曾借着白蛇化蛟所行之云,而后布雨,泽被琅琊县万民。
对方穿着黑色没有装饰的袍子,头上还戴着一顶同样没有装饰的方形黑帽,此为内侍装束,赵高一眼便认了出来。
“然而吾等却知,它绝非龙,因为龙有五爪!既然非龙,自然无法行天道之事!”
琅琊大营,距离琅琊台不过数里。
琅琊台果真是神灵之地乎?便连这冰雹,都大得如此不同凡响?
还是说琅琊台上那条妖邪,妖得如此出人意料?
莫非……
这是一种极为现实的学说,自商君起,秦已行法家百余年,法早大于天。
借着这个机会,赵高偷偷看了一眼始皇帝,下一刻,他差点喜上眉梢。
始皇帝脸色已经一片蜡黄,其中隐隐藏着清灰之色,一抹死气在他印堂之上缠绕。
果然,他没有猜错。
始皇帝,恐怕大行之期不远!
大秦,即将改天换日!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