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看热闹的程家人坐不住了,尤其是程阿公,连忙大声哭喊:“冤枉啊官老爷,那逆女早就不是我们程家人了,她和她娘已经净身出户了。”许韦皱眉,这是哪儿来的糟老头子,有他说话的地儿吗?许韦一个眼神,他的小厮就走过去给了程阿公两嘴巴子,打得本来就一把老骨头的程阿公口吐鲜血,掉了好几颗牙。凌一在兰竹的搀扶下,走到了外面,脸上可怕的烧伤看得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天哪,真烧毁容啦?”“哎哟,小花那么好的一张脸,这也太可惜了。”“从前是自己不嫁,现在好了,想嫁也嫁不出去咯。”“你说什么呢!”“我说的是实话啊,你看她这张脸,谁看了不做噩梦啊。”……这些议论没能撼动凌一的心分毫,她淡然地朝许韦跪下行礼:“大人明鉴,民女自您到来前几日便感染了风寒,日夜不停地工作,导致伤了身,头昏脑涨的时候烧柴,结果一不小心晕倒,一头栽在了柴火堆了,烧坏了整张脸,非是故意不见大人,只是怕这张脸冲撞大人。”“皇恩浩荡,想必定会宽恕民女的冒失,圣上派您前来考察农务,大人若有任何对农务上的不解,民女哪怕是拖着病体也会为大人解惑,只可惜须得隔着一纸屏风,不然怕过了病气给大人。”许韦冷哼,这乡野女子,竟还懂得说话,他让大夫去检查凌一的脉象,外加查看她吃过的药,确实是治风寒的药。风寒这病吧,有的人能硬挺过去,也有人吃了药还断断续续治不好,确实有人会发热不止,晕倒过去。凌一这么一说,大夫也分辨不出真假,许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头总有些不忿,他就觉得凌一是故意的。别看现在是凌一跪着,他站着,他总感觉不到凌一身上的敬畏,此女不像别的平民,见官惊吓颤抖不止,不卑不亢,眼神坚毅,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许韦不依不饶地说:“你家中如此多田地和长工,身边连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需要自己烧柴”凌一惊讶地说:“家中长工并非奴才,我虽有田地,但自认和村民们同为百姓,我与她们皆是人,人人平等,她们干的活,我也干。”许韦听笑了,人人平等?谁告诉她这世间人人平等的?就在许韦将要发怒之时,一阵掌声响起,孟晚宁赶来,笑着为凌一解围:“程姑娘心系百姓,身在百姓,才能于农务上有所成就,实乃我大燕之幸啊,许大人,你说对吗?”许韦冷哼一声,高帽子给一个农妇戴?这孟晚竹真是糊涂。但不管怎么说,孟晚宁得知消息赶来为凌一解围,周围这么多得了凌一好处的村民也在围观,许韦再说下去就是胡搅蛮缠了,他只能拂袖离开。孟晚宁和许韦一起离开,回头看了眼凌一的脸,微不可闻地撇眉,那烧伤看着不像假的,难不成她真自毁容貌了?孟晚宁带着许韦走了,但她却留下了一名“丫鬟”,丫鬟从始至终低垂着头,头发垂下没人看见她长什么样,她从跟随孟晚宁到场,随后躲进凌一家的后院,等到人全走了,她才走进凌一的家。此时凌一已经不需要兰竹搀扶,刚才那副虚弱姿态是装给外人看的。凌一不顾脸上的痛,嘱咐兰竹:“你从地道回营,让所有人准备好,若是许韦发难,定要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死在路上。”“是,程姐。”兰竹比凌一小,凌一又不让她们叫她主子,于是大家叫什么的都有,比凌一小的就叫她程姐,大的就叫小花。兰竹刚转身,又回头问:“那老大夫临走时留了一张药单子,他说虽不能治愈你脸上的烧伤,但起码能减轻疼痛,尽可能恢复脸上的皮肤。”凌一随口道:“不用了,这药吃与不吃都没多大差别,别浪费药材。”兰竹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丢。此时只听门口传来一清亮女声:“不行,药得吃,兰竹,你去煎药,我同她说。”凌一抬眼望去,身穿春桃衣服的林漾站在门口,一双漆黑瞳孔里藏不住的震惊和心疼。凌一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林漾咬唇:“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凌一低头:“我并非折磨自己,而是许韦杀了个回马木仓,迫不得已。”若不是许韦,凌一就算不喜欢别人的觊觎,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错的又不是她,长得漂亮还是丑陋都不该是她的错,只不过,如许韦等小皇帝党当权,她不得不这么做。林漾跨步上前,早已没了所谓的“淑女”姿态,走得快,但靠近凌一时却慢了下来,手忍不住抚上凌一的脸,看着脸上那些可怖的伤痕,林漾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听过的颤抖:“疼吗?”凌一如实回答:“疼,但是能忍。”林漾想说话,却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一开口声音就变调,缓一下才说:“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准再做了!许韦再阴险,他左右不过是人,是人就有缺点,他定会贪生怕死,不管是贿赂也好,暗杀也好,总有办法,你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在凌一记忆里,林漾是个不同于任何一个世界夏风的人,前面三个世界的夏风,性格各不同,但在面对她时,表达情绪的方式多坦诚,唯独林漾,很多情绪都藏在心里,对谁她都不愿意表露,就好像暴露自己的情绪和喜好,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