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长这么大,连交杯酒都没喝过,婚礼时她等了一整晚都没等来顾连笙,小时候家里也不让她碰酒。两个不沾酒的坐一块,看着如梦和张律唠唠叨叨说些什么,顿时感觉有些融入不进去。张律是人精,如梦也是,只是张律是混迹于上层圈子的精明人,而如梦则是什么人渣混蛋都交往过,两个人圈层不一样,但又能说到一块儿去,也着实神奇。小助理则在不断地提醒两人声音小点,这俩人喝酒一上头,嗓门就变大,虽说这是包厢,但谁能保证隔墙没耳呢?秋池看着桌对面的三个人,各忙各的,有些无奈,她慢慢挪动屁股,坐到了凌一旁边,眼前的菜虽然美味,她在里面关三个月吃吃不饱,睡睡不好,但秋池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你今天来接我了?”秋池给凌一的碗里夹了块肉,凌一爱吃肉,这是秋池还在顾家的时候发现的。凌一点头:“对呀,来了,但是见到人很多,我不方便露面。”秋池笑眯了眼,心里感觉甜滋滋的,又给夹了块肉。凌一看着秋池无意识时给她夹的这么多肉菜,顿时有些无奈:“快堆成山了,你先自己吃。”秋池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撇嘴道:“爱吃不吃,不吃我吃。”说着,又想去把菜夹回来。洛家的家教还算严,吃饭时除了老一辈的几个有专门的丫鬟给夹菜,其他人都是自己吃自己的,主动给别人夹菜,除了小孩子,大人一般是没这待遇的。更何况,对不熟的人来说,筷子上沾着口水,伸到别人碗里总归有些不太礼貌。秋池光顾着开心了,竟然忘记了以前的礼数,羞恼的同时,又在想,凌一不会觉得她没礼貌吧?谁料,凌一也夹了块肉放秋池碗里,笑着说:“好好好,你多吃点,里面的饭菜肯定没啥油水荤腥,你看你,都饿瘦了。”秋池眼眶不自觉地红了,里面确实吃得不好,她长这么大一来,虽然以前的日子多被家人管制,但吃喝这块从来没短过她的。后来离婚离开顾家,虽说吃得不如从前奢侈,但好在自己有点存款,交了钱给杨家人,还能包她两顿饭。当局也有意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巴不得一些人饿死在里面,送来的饭要么是根本不够一间牢房那么多人吃,要么就是馊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艰苦,熬都熬过来了,可当有人关心你,这心理防线一下就崩塌了。“哪有饿瘦!”秋池眼眶红红,脸上却在笑,“再说了,瘦了不显得漂亮些嘛。”凌一瞪大眼,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谁说瘦就一定漂亮?瘦得弱不禁风,你都挨不住几棍子,敌人才希望你瘦弱,我只希望你健康。”确实,在前几个月的镇压风波里,有的学生当场就被乱棍打死,还有人被子弹击中,身子骨太弱,跑都跑不快。秋池正色道:“你说得对。”在她接受的教育中,女子要端庄、沉静、懂事、大方,除此外,最重要的就是漂亮,而现今衡量漂亮的,身材、脸蛋、着装,身材要瘦,体型苗条,就连脚都得小,以至于秋池现在的脚还畸形着。听凌一这么说,对面聊天的如梦和张律也扭头看她俩,张律沉声道:“确实,我看有一期咱们的《妇女报》,就有好多人来信投稿,说请我们再宣扬一下废除裹脚,虽说先前已经有废除裹脚的政策,但民间这种习俗却不少,还有很多被迫裹了小脚又被嫌弃的女子需要我们替她们发声,脚大脚小,都不该是衡量我们女人漂不漂亮的标准。”如梦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很想抽烟,但手一伸,意识到这里的人除她以外都接受不了烟味,遂动作一变,变成了双手环胸:“要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今天觉得这个漂亮,你就去迎合他这种审美,明天觉得那个漂亮,你难不成还得为他换张脸。那么多肥头大耳的男人,都没人要求他们漂亮,你们作甚要想着漂亮?”如梦以前的日子可以说是以色侍人,做的就是皮肉生意,没人比她更懂漂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像商品一样被买卖、比较,意味着她要每天精心打扮,从而让一个肥头猪耳的男人喜欢她。在如梦看来,漂亮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宁愿她不漂亮,是个丑八怪,这样当初她爹娘也不会先想着卖她了。就算卖了她,她长相不好,也不至于被卖到窑子里去,宁愿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也好。可转念一想,当丫鬟哪有做皮肉生意挣钱。可做皮肉生意,哪有当瓢虫的钱多。这些瓢虫,可以是富商,可以是政客,可以是武装势力,也可以是普通工人,甚至连每个月挣十几块钱的普通人,也能来消费,当一把恩客。可这么多职业,秋池经历过找工作的困难,她知道,这些路已经把如梦的出路堵死了,她和如梦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更幸运,出身更好,有接触到知识和往上爬的机会。饭桌上的人听着如梦絮叨,看如梦脸上先挂着嘲讽的笑,再是笑着哭,她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谁也能猜到。等如梦说完,她一抹眼泪,就跟没事人一样,又给自己和张律倒上酒:“看我作甚,怎么都被我感动了?我这副样子没少哄得别人给我花钱,老孙那会儿见我这么哭,就给我送了金条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