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籍朗声大笑,谁说吃杜诗无用的?没有杜诗的灵秀,他能写出传世之作吗?张籍精神大振,当即又烧了一沓杜甫诗文,一边吟诵一边拌着蜂蜜大口地吃了起来。 《田家词》直陈农民生活的艰难;最具代表性的是《连昌宫词》,借连昌宫的兴废变迁,探索安史之乱前后唐代朝政治乱的因由,写得很长,这里就不放了,大家感兴趣可以自己去看。 楚棠将上文提到的《连昌宫词》以外的诗都放了出来,众人再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诗中的锥心之刺,民间疾苦拷问着每一个有良知的人的心。 李亨冷眼盯着李泌手中那几页诗文,心中有一瞬间恼怒,这些诗人写出如此攻讦朝廷之作,岂不是挑起黎庶与朝廷的对抗? “李卿所言朕已知晓,朕必将与诸位励精图治,不使我大唐重蹈天宝覆辙。” 李世民同样让人将诗文抄录下来,时时警醒,不过他还是有点遗憾:“那《连昌宫词》怎么不放出来呢?朕自己也看不了啊!” 楚棠有些时候也太不知晓体恤祖宗了。 白行简听着觉得耳熟:“兄长,这《上阳白发人》,与你是同题之作吧?” “适才楚姑娘也曾放出我之诗作,或是我二人俱有所感,命章而题。微之之诗叙议抒情,当深婉动人,我要再与他写一首和诗!” 一旁的白行简沉默了又沉默,兄长当真不在意水镜说我是中唐传奇大家吗? 另一边,终于等到水镜认证的元稹也颇受鼓舞,当即便拿出纸笔,向白居易写诗表明心志,他二人此后一定要多作新乐府,以抒民困! 更难能可贵的是,白居易不是尸位素餐的人,不仅用诗歌揭露时弊,还在唐宪宗面前直言劝谏。 不过他也没忍多久,过了段时间他就把白居易的左拾遗撤了,改任别的官职。】 李世民拂袖而怒,虽然楚棠是在夸他,但是听着宪宗做的那些事,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一个宦官有多大才能,竟敢让他掌兵,唐宪宗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魏征等人严肃道:“君王一意,思量难免不足,诸卿日后定要时常劝谏于朕,以免朕行止有失,反误政事。” 至于唐宪宗,呵呵。 李纯的脸青了青,武元衡和裴度还在堂下,当着重臣的面被水镜指着鼻子骂,他的面子根本挂不住,只剩一张嘴硬: 这哪是“稍作”啊!武元衡想要开口,裴度不着痕迹地将他一拉,率先拱手道: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李纯一时想发火也发不出来,只好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朕岂会做这等事?” 小院里。 臣子有赤心,君王可有太宗之雅量? 被贬江州后的白居易虽有苦闷,但从未自甘失败,仍时时刻刻盼着回到长安再建功业,实现大唐的伟大复兴。 他痛苦迷茫,心中的兼济志开始动摇,而其后陆陆续续传来的好友病逝的消息更是让他颓丧不已,他选择了天平的另一面——独善其身。】 杜甫叹了一口气:“文章憎命达,顺遂如白居易,也难逃此谶。” “陛下,那张宿本为市井无赖,无德无才,蒙陛下圣眷却不思恩报,此等祸心陛下断不能相容啊!” “张宿辜负圣恩,伤害清正之士,着贬出京,以正视听。” 【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一直是白居易思想的两面,他本就不似好友刘禹锡那样乐观,有这样的心境转变其实无可厚非,我们不该苛责,更何况,白居易心中,也未曾忘怀百姓。 离任之时,百姓夹道相送,至今,杭州城内还有“惜别白公雕塑”,“合郡咸感德,离别情依依。”不过如是。 龙门一带,有石滩阻碍行船,也是白居易出钱挖开石滩,以利航行。凡所经行处,百姓皆有感其恩德。他的后半生虽然以闲居处世,但似乎也只是少了一点朝堂之上的蝇营之心,至于对百姓,他好像很难放下兼济之志。 ——百年功罪,谁可评说?只有人民。】 琵琶行10 何谓爱民?为君者,要给予子民利益而不要伤害他们;让他们活下去,而不是杀害他们;要给予他们生活之必需而不是抢夺他们的东西; 白家世敦儒业,他从小学的是修齐治平的敦伦儒教,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入仕为官,也秉承先师遗教,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白居易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嘴唇嗡动:“某……受之有愧……”他深吸一口气,才堪堪抑制住激荡的心情,苦笑一声,道: “兄长……?”白行简看着他怔愣出神。 白行简语气涩涩:“我先前便说,兄长不如来作传奇。” 白居易摇头:“那只是先前的想法。”他语带感慨:“我之所为,不过士人官绅之本分,却得百姓爱戴,君子所求,莫过于是,我何惜此一身?” 白居易笑而不答,转身望着水镜之上的“惜别白公”雕塑,傲然负手,似有一往无前之势。 杜甫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楚姑娘曾言,我为人民之诗人,比较观之,我不如也。” 他带了些笑意,又似有遗憾:“至于其他,不过难得此际遇罢了,难道子美你为官一方,会鱼肉乡里么?” “确是如此!”李白对这种现象也非常满意,不知想到什么,再开口语带调侃:“白居易曾道我之诗文,风雅比兴十不存一,看来以后,我得多作古风咯!” “那便借此畅游之机,一访民情?” 毕竟,诗仙也好,诗圣也罢,俱是人民评说,笔下,不该没有人民。 说到底,在儒家兼济思想浸润下的诗人,没有一个不曾有济世之心,虽然仕途多困顿,但他们却一日不敢忘报国安民之志,天下万姓,不已位之尊卑定人,而是看其是否有利民之举。 一时之间,几乎许多诗人都将目光投放到此前有所忽略的民间,并有意识地创作出了大量的反映现实之作,诗之讽喻传统,在中华大地上历经千年而不衰,甚至时常有愈演愈烈之势。 如果说白居易的事迹给了无数文人学士以鼓舞的话,那么功罪谁评的论断则是在帝王将相心中掀起微澜。 太极宫。 “将水镜所录白氏之讽喻诗抄录百份,广付群臣,好让诸位知晓,上有大唐律令,下有万民评说,德不配位,永远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