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运河,仅仅三百里。 元朝面临过这个问题,大明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事实上,定都北方,发展海运就不能不提胶莱运河。 但问题是,胶莱运河的后续管理无法解决,它不像是会通河,京杭大运河,处在内陆,不存在海水倒灌问题,“大潮一来,沙壅如故”的事在胶莱运河发生过不止一次,这边耗费巨大开了运河,还没享受红利,突然就被埋了,亏死…… 朱允炆说出担忧,将舆图递给郭琏,叹息道:“胶莱运河开容易,运作难。加上海运船只、技术已逐渐成熟,暂且搁置吧,若你们能解决其中问题,再行上奏。” 对于郭琏的治理,朱允炆总体是满意的,至少青州府百姓安居乐业,农业兴盛,嘱托一番后,带着唐赛儿等人离开青州城,前往济南府蒲台县,那里才是唐赛儿的故乡。 唐赛儿想哭,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从一个天王的火坑里跳出来,结果掉到了一个天子的火坑里,自己这辈子就只配在坑里过了吗? “我不给百姓土地,他们如何劳作?我不给商人政策,他们如何经商?我不兴社学,不给他们先生,不免费发教材,他们哪里读得起书?来,你告诉我。” “你什么你,没话说了吧?凡事要动动脑子想想,不要弥勒佛来弥勒佛去,能决定这天下人好日子坏日子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子,而不是弥勒佛。” “那你想想,这天底下,是弥勒佛普度了众生,团结了百姓,还是天子普度了众生,团结了百姓。你再想想青州城外的尸骨,是天子害了他们,还是弥勒佛害了他们?” “东升西落,昼夜更替,这是自然规律。至于你说的红光,我倒是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后,红色的旗帜会插在这一片土地上,不过据我所知,举着红旗的从来都不是弥勒佛的信徒,而是一个,不,是一群伟大的人。” “来来来,我给你讲述下四渡赤水的故事,话说有一日,黑军调动了数十万大军追捕红军……” “呵呵,你想知道啊,那就要学会思考,思考这个世界上,谁在掌舵,谁站在最顶端,思考白莲教到底是邪教,还是正派的,到底是个人权利的工具,还是无数百姓的救星,想清楚了,我给你讲更多的故事,比如兔子和骆驼,兔子和大熊,兔子和大象,兔子和鹰酱的故事……” 一旁的黄淮胡子都快拔光了,皇上刚刚说的故事,实在是太神了,四渡赤水,这简直是军事奇迹啊,自己虽是文官,但也听得热血沸腾,还有那么多故事,可为何兵法中从未见提到过,难道是皇上杜撰的,不太像啊。 黄淮止不住好奇:“那什么,下次讲故事的时候带上我……” 唐赛儿低着头思索良久,才开口:“你为何不问我,杨天王是谁,他在哪里,白莲教高层还有哪些人?” 唐赛儿低下了头。 唐赛儿有些悲伤,那死了的妇人一定是奶娘,那个怯懦又善良的人。 唐赛儿咬牙说。 唐赛儿拿不准:“走路姿势,站立姿势与你身边的护卫很像,是不是军士出身,我也拿不准。” 护卫,军士,凤阳! 朱允炆喊停马车,走出去对顾云耳语一番。 南直隶,应天府溧水官道上,一队骑兵驰骋于大道之上,一个个骑兵眼眶里打转着泪水,高高扬起马鞭子,猛地挥舞着,身下的战马更是加速奔向京城:“南洋急报,十万火急,让开,都让开!” 自安南战争结束的捷报之后,南面的官道上就再没有出现过“十万火急”的驿使,哪怕是福建布政使王仲和叛乱,广西土司正月里造反,朝廷也没用上“十万火急”。 商人纷纷避开道路,看着挥舞着马鞭疾驰而过的驿使,不由地沉思:南洋那点地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各国国王、王子可是刚刚看过大阅兵,刚回去这才几个月,就敢闹腾,找抽也得缓几个月啊。 郑和? 你刚刚听到没有,刚刚驿使喊的是郑和? 驿使飞驰,为首的将官梁兴扯着嗓子喊:“郑和船队回来了,十万火急,让开道路!” 淳化镇。 集市人来人往,张泽也收入了四十文钱钞,正在一个买家问价时,集市远处一片混乱,无数人纷纷靠边,随后传来了驿使敲打铜锣的声音,还有紧随着铜锣之后的喊声:“十万火急,让开道路。通报天下,郑和船队回来了!” 郑和船队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 门被撞开,声音很大。 张泽紧走两步,直接跪在了床头,拉着张母枯槁的手,哽咽地喊道:“娘,郑和船队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他们的船队没有沉没。” 张泽擦了擦眼泪,自己母亲曾经也算是书香门第之人,父亲早亡,为了养育自己与哥哥,操劳了大半辈子。 从建文五年九月,一年,两年,三年,一直都是没有任何消息,无论如何打听,如何寻问,都没有郑和水师的任何消息! 有消息说,跟着郑和船队远航的李素船队都回到了京师,可郑和的船队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一定是朝廷隐瞒了什么,一定是郑和水师沉没了,所有人都遇难了…… 朝廷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清楚,郑和水师很可能没了。毕竟,哪里有四年不回家的航行,这就是跑到天边也该回来了! 到了建文十年四月,距离郑和水师出航已经过去了四年七个月,太久了,太久了…… 张母手开始颤抖起来,眼角滴落泪水,低声说:“没骗娘?” “当真没骗娘?” “扶我下床,我要看着你哥哥回来,要不然我没办法去见你爹……” 张泽泣不成声。 无数百姓走上街头,商人关了门,士子停了课,都开始往皇宫外的西长安大街走去,无数人想要第一时间看看朝廷的文书,听到准确的消息。 李坚听到郑和船队有了消息,眼睛通红,陈挥更是激动不已,两人还没走出门去,徐辉祖、徐膺绪先一步到了。 李坚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还没有拿到情报,驿使入宫了吧,走,我们去见太子。” 李坚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郑和带走的军士,可都是水师的老兵,其背后是两万六千余家庭,这些家眷始终等不到儿子、丈夫、父亲归来的消息,甚至都已经认定船队沉了,若不是不吉利,朝廷迟迟不给消息,他们很可能都已经要做个衣冠冢了。 现在终于有了郑和船队的消息! 原本衙署已经“下班”了,结果郑和水师的消息让无数人又开始回到了衙署之内,小官在衙署里等消息,大官去内阁等消息,内阁带人去武英殿听消息。 听说郑和有了消息,朱文奎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穿着便服就跑到了武英殿。 解缙、杨士奇、徐辉祖、铁铉等人也纷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