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简笑着说：“那岂不是到手的功劳，有什么可小心的。” 骑兵自西面而来，奔向东面，走过阅兵大道，声音传开。 李晟差点晕过去，自己只不过是从六品的官，在京师啥也不算，想上观礼台，至少正三品，你没看多少从三品、四品的官都在下面人群里藏着呢，看到没，那个死胖子是朱高炽，他现在是官，就在前面三排，他旁边是朱允熥。 李晟连忙拉着李老三，小声说：“嘘，爹啊，那个是曹国公。你也真是，安检不让你带酒，你非要全喝了，这不是误事！” 这可是好酒，自己庆贺大阅兵用的，既然不让带，索性先喝为庆。只不过，喝酒有点快，加上酒烈，多少有些摇晃人。 李晟听着李老三的疑惑，心头也有些不理解。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曹国公府变得极度低调，低调了京师百姓茶余饭后谈论时，都想不到曹国公。哪怕是混朝堂的李晟，也有很长时间没听人说起过曹国公。 一连串的变故，令人疑惑不解，好在后来没了多少动作，京师人心渐定。 听说李坚最后还将船租借给了曹国公，还是两艘大福船，当然，拆了所有武器。就连李增枝也一改过去的玩世不恭、花花公子面目，成为了一个谦谦公子，温润有礼的样子让人很不舒坦，但他却凭着自己的“魅力”，让几个国子监商学院始终无法结业的监生拜入其门下，在京师开起了布行。 眨眼无所谓，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可曹国公李景隆虽然失去了左军都督府的官职，可他并没有失去曹国公的爵位，完全是有资格进入观礼台的，你待在下面，这是为何？ 凤阳守备李芳英回京述职，恰逢大阅兵盛典，自然不愿错过，跟着李景隆、李增枝站在了人群之中。 朱允熥看着观礼台，那里已经出现了礼官，用不了多久，建文皇帝便会登上观礼台，看向李景隆，劝道：“曹国公，按礼制，你应该上观礼台，停在此处恐怕不妥吧。” 朱高炽看着有些性情大变的李景隆，往年给他一万个胆量也说不出如此话，不由地皱了皱眉：“曹国公还是慎言，事关朝廷礼制，岂容掺杂私情，若出了岔子，丢了国体，怕会给曹国公府招来厄运。” 就在此时，一队礼官急匆匆走了过来，为首的是礼部主事陈定，匆匆见礼之后，劝说李景隆：“还请曹国公移步观礼台内广场。” 李景隆当即拒绝。 李景隆再次拒绝。 李景隆听出了陈定的威胁，也清楚再僵持下去，恐怕下不了台的是自己，这才大摇大摆，在无数人的关注之下，走出了人群，跟着礼官前往观礼台内广场。 朱允熥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李芳英，低声问：“曹国公性情似乎变了颇多。” 朱允熥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说：“若能改过从善，自是好的。大明天下，还是需要仰仗你们这些武勋世家子弟的。” 朱高炽深深看着李芳英，笑道：“你想要回京，这还不好办？只要你递上一份奏折，皇上定会准许。” 李芳英有些惊喜。 就在几人说笑时，只听一声沉闷的鼓声从观礼台上传出，随后是一排排军士，吹起雄浑的号角，原本喧哗的广场被鼓声、号角声扫过，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内侍登上观礼台，扯着嗓子，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的声音此起彼伏,随着内侍一声接一声传递，自观礼台中央，响彻东西，传遍南北。 百姓见朱允炆到，想要习惯性行礼，可人挤人，根本无法行礼，加上先前有传话免礼,跟着不知谁起地头，扯着嗓子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鼓声大作。 朱文奎在万民瞩目之下,走上观礼台，随后对朱允炆行礼，道：“儿臣愿父皇龙体金安，愿大明国祚万年。” 朱允炆含笑抬手。 礼乐起停，内侍：“请诸藩王入观礼台。”桢、朱榑、朱椿、朱柏等藩王从内广场登上观礼台，朱棣带诸藩王拜贺：“臣等恭贺皇上,恭贺大明，愿军强马壮，兵威八荒，百姓安泰，国运隆昌。” 朱允炆威严地说。 礼乐再起，声消之后，内侍继续喊：“请诸国国王、王子、首领、使臣登观礼台。” 藩属国使臣之后，是土司、宣慰使、地方首领，如女真首领阿哈出、猛哥帖木儿，乌斯藏的哈立麻尚师、札巴坚赞第悉，朵颜卫地脱鲁忽察儿，旧港宣慰使施进卿、思明州土官岑瑞等，这些被大明朝廷视为自己人，一大家子。 之后是内阁、六部九卿、重臣武勋、佛僧道人、国子监各大院长等等，又是一番恭贺，直至观礼台中央至两侧百步站满人。 朱允炆不喜欢太多礼仪，却不得不尊重与使用这些礼仪。 朱棣是诸藩王之首，大明王朝的上柱国大元帅，身负军功，威望巨大，主持四十年开国大阅兵是最合适的人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开国，四海内外，罔不臣服，君明臣良，纲维天下。胡虏北遁，中原气盛。洪武三十一载，太祖任贤惕厉，宵衣旰食，决断国事，于万民谋福祉……” “大明开国至今四十年，国泰民安，万民泰宁。国力昌盛，四方来贺。朕开大阅兵之先河，旨在威服四方，不战而屈人之兵！彰显军魂，开万世太平之基。” 威严的声音，传荡在万民广场之上。 这一次，朱允炆将百姓、官员与自己放在了一起，视为共建大明、永固中华的力量。 有些醉意的李老三听过之后，忍不住垂泪。活了一辈子，从来没听谁将百姓与官员、皇帝放在一起的，建文皇帝是头一个。 朱高炽看着观礼台上的老爹，听着震彻人心的话语，连连点头，这一番言辞，无异于宣告万民，大明江山的好坏，是大家共同缔造的结果，大明即是皇室的，也是大家的，齐心协力，才能让大明变得更为强大。 仔细想想，父亲朱标还在的时候，朱允炆只是一个柔弱、没有主见、谈古忘今、儒雅有余，果敢不足的少年。可自从登基之后，他就成为了一个睿智、强大、富有远见、卓绝不凡的天子，大明在他的手中，变得蒸蒸日上，朝中即有解缙这样的大才子，杨士奇、杨荣这样的智谋之人，也有朱棣、徐辉祖、张辅、袁岳等善于征战的武将。 宣青书、高忠光等人混在人群中，一个个眼冒金光，高忠光咧嘴笑，什么文绉绉的不顺耳，但“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神机炮”可谓是极是顺耳。这话应该作为至理名言，挂在军营里，让所有新兵蛋子都清楚这一点，大明就需要这样，一手拿酒，一手拍神机炮，是朋友，敬你一杯，是敌人，吃我一炮。 神机炮，传闻帖木儿就是输给了大明的神机营！这次阅兵，大明会展示这种强大的火器吗？ 不，不是，我只是有点，有点冷。 对于大明在南洋的扩张，压力最大的还真不是渤泥国，因为自从黄森屏一家臣服大明，将土地都献给大明之后，渤泥国就小的可怜，就那么一丢丢地盘，担心不担心都一样过，大明真要收拾，不过是一天的事，索性好好过日子。 但旧港那个位置太南面，根本无法遏制东西海道这个战略位置，罕阿必镇不是傻子，知道海道的重要性，只要看看明军最喜欢逛的区域就知道，他们渴望拥有这一条至关重要的海道。 但畏惧也没有办法，想让大明旧港的驻军搬家，恐怕朱允炆会先让自己的脑袋搬家。 他的好酒与神机炮论，恐怕会在很长的时间里主导大明的对外政策。乌斯藏是外，还是内，是朋友，还是敌人，这是个要人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