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殷脸上挂不住:“什么轻重缓急!阳江船厂被攻破,军士被杀,船匠被掠走,这事如何能说不重?我大明对倭国宣战日久,却迟迟没有真正的行动,只是拦截一些倭国船只,若长期以往,岂不是成了笑话?”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严肃地说:“燕王必然会打败帖木儿,西域事一定会在开春时结束!快马传令陕西、山西、四川三省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务必在十一月之前送完最后一批粮食,若自认不能,立即辞官,无需朕批复,副手接任,副手不能,次接替!哪怕是将整个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都换了,朕也要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按期送粮!” 哪怕是委屈下百姓,委屈下地方,也必须去做了。 铁铉犹豫了下,看向郁新与解缙。 此话一出,解缙与郁新顿觉浑身发冷。 皇上是在说内阁结党,控制六部,操控朝臣? 当长期以来,内阁把持着一些政务处理权,加之又在宫内,与皇帝接触过多,话语权又重,导致朝廷官员往往认为内阁大臣是“丞相”,自觉向其负责。 铁铉见解缙、郁新请罪,连忙解释:“皇上,臣之所以看两位阁臣,只是因为臣之意见与其相左。臣以为,进军对马岛之事早已敲定,不宜拖延,以免让水师将士寒心,也徒让朝-鲜看了笑话,失了国威。” 杨士奇分析道:“西北事之忧,忧在后勤,而后勤又侧重于陕西、山西、四川等地,与山东琴岛水师并无多少干系,且水师相应粮草早已到位,不存在额外增加负担之事。加上军策已定,宣战日久,是时候用一场战争告诉倭国与藩属国,大明不是好惹的。” 杨士奇反对内阁的保守与过度谨慎,西北事虽然繁多,出现了诸多不足,但整体大局依旧可控,只要再坚持两个月,征西大军的后勤就足够囤积至明年开春所需物资,百姓自然也会在元旦前后回到家中,一切矛盾也就迎刃而解。 自二月阳江船厂事件之后,大明始终都没有给倭国一个真正的教训,水师空前的搜寻与动作,也只能是清剿一干海贼、少量倭国船只,即没有找到陈祖义,也没有让倭国付出代价,再这样下去,南洋诸国与西洋诸国会产生一种错误的认识: 难道我们还不如海贼,不如倭国? 如果大明是一个是人,那必须是一名威风凛凛,不可亵渎、随意招惹的战神,他可以脱下盔甲,穿上儒服,可以手持书卷,书写春秋,但他必须有强壮的体质,有敢于亮剑与作战的血性、勇气。 朱允炆看着沉稳又不失锐气的杨士奇,这些年他的变化很大,尤其是受国子监新学的影响,他已经不再是纯碎的儒士,而逐渐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具有高度洞察力与远见的政治老手,加上他本身的经历与磨练,多年打下的人脉,他已然站稳了朝堂。 解缙、郁新正是惊魂之中,如何都说不出反对的话。 此人,当入内阁! 但置身朝堂之外的梅殷,并不是没有关注过朝局,国子监革制如此之大的事,梅殷自然也知道,毕竟长子梅顺昌就在国子监,杨士奇能将庞大的国子监管理得井井有条,风生水起,并让国子监从下坡路一举成为大明至关重要的学府,其能力非同一般。 梅殷与杨士奇打过交道,知道此人心思缜密,做事沉稳,顾全大局,对待问题又极有主见,不趋炎附势。虽然与解缙等人私交不错,但论国事,更坚持自己的政见。 铁铉也明白,这一次进入内阁之人非杨士奇莫属。虽说自己领兵部,也是朱允炆一手提拔的,但这些年来,自己的工作都放在了军策之中,对于朝政的处理并没有太多关注,最重要的是,西域战事正是紧要关头,朱允炆也不会允许兵部自乱阵脚。 既然轮不到自己,也不是自己的专长,实在没必要在乎谁入内阁。户部管的是钱粮,内阁人员再怎么换,户部该怎么审核财政,怎么分配钱粮,还是该怎么做。 解缙并不希望其他人加入内阁,每多一个人,就意味着手中的权利少一分,自己在朱允炆心中的地位也弱一分,如果哪一日朱允炆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留在内阁的价值,很可能会像黄子澄一样,“发配”到像青州那个的小地方,多年都无法翻身。 朱允炆暂时放下西域的事,转而将目光投向山东琴岛,那里六千五百名军士早已准备就绪,西北风也已吹了起来,是时候出兵对马岛了。 朱允炆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这场战事拖不得,水师将士们都在等着,都在看着。在西北出现乱局的时候,大明更需要表现出强势与力量。 铁铉与梅殷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命令就意味着战端一开,不留活口啊!不过梅殷感觉这句话有些多余了,以广海卫、阳江所军士、水师的复仇情绪来看,留活口的可能性真不大。 自二月二日大军西征,至今已过去了七个多月,在这期间,大明出了不少问题。 四月,江西伐木场出现了白莲教传播事件,幸是安全局及时发现,抓了二十几个人,枭首示众。 六月,酷暑之下西北运粮,一批百姓造反。 八月,东北女真部落内斗,人少事还不少,死了二百多,都派遣了使臣来大明,希望大明主持公道。于是朱允炆让辽东都司杨文带兵主持主持。 哈什哈虽然死了,但其儿子额色库却带一部分人逃了出去。还有消息传来,说马哈木带走了哈什哈的那位妣吉,包括妣吉与哈尔古楚克的遗腹子阿寨。 虽然朱允炆不太相信克命一说,但这个妣吉还真是惹不得啊。一个台吉(类似太子)、一个大汗、一个瓦剌王,还别说,这三个人的死,都与她多少有关系。 对于瓦剌与鞑靼的联手,朱允炆很是警觉,不清楚马哈木、鬼力赤等人是摒弃前嫌,开始重整旗鼓,还是一次简单的军事合作,目前还没有消息进一步传来,无法判断。 纷繁的事,让朱允炆疲惫不已。 比如北平城在有条不紊地营造,整个工程管理高效且卓有成效,一切都在按预期进行。 混凝土道路修筑得到了更多支持,朝廷财政、地方财政都在倾斜基建,南京至北平线已基本贯通,大明不仅拥有了向北的水运,还有了一条坚固的,不再泥泞的混凝土道路。 大明要控制西域,嘉峪关就不能再成为天下第一关,它将成为一座内城关,至于外城关,至少也应该修到阿拉山口、伊犁河附近去。 经过几年的努力,中央钱庄的稳定运作,商人的配合与广泛的宣传,银、铜钱在市面上的流通占比得到了有效控制,大明宝钞确定了自己的信誉与价值。 宝钞的广泛流通,很大程度上解决了银慌、铜慌制约经济的问题,也为商业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朝廷能在打仗、兴建新都、大推基建的同时还没有加赋,最大的功劳就是商税。 朱棣啊朱棣,你可别让朕失望。 真主之鞭—帖木儿(三更) 迈尔带布鲁图斯、图希门等将士迎接帖木儿。 十五万大军,在伊犁河畔扎下营寨,连绵二十余里,一眼看不到尽头。山谷的草场里,有着数不清的牛羊马。还有军士在收割已经枯了的羊草,准备为战马提供充足的马草。 穆罕穆德见帖木儿意气风发,笑着附和:“城墙只能给他们提供一时的安稳,但地狱却可以给他们提供死后的居所。安拉一定会赐福苏丹爷爷,给爷爷惩罚之鞭,去教训大明,让他们臣服,归入我道。” 穆罕穆德听闻,高举起右手,喊道:“真主之鞭!” “真主之鞭!” 帖木儿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看着迎接自己的迈尔,道:“如何,城中布置可都妥当?” 帖木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迈尔,你是我忠诚的部下,一向办事谨慎稳重,有你来负责后勤,我是放心的。虽然你不能跟我上前线,但你的功劳,没有人可以抢走,安心办好你的事吧。” 帖木儿饶有兴趣:“哦,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