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日早晚要来。 朱有爋为了保住沫儿，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求见太后，希望太后看在朱家骨肉的份上，帮忙说情。虽然吕太后没有直接干涉此事，却找马恩慧吹了几次风，暗示马恩慧说服朱允炆，能饶朱有爋与沫儿一马，就放了他们。 这种今日不知明日的生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可对于白莲沫儿，却失了作用。 正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她每一日都过得很是认真。 朱允炆看着沫儿，左边的衣袖摆动随风，轻垂地上，毫无力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看向朱有爋：“你因何去讨的草药？” 汤不平上前，打开草药包检查了下，确系补血之物才退至一旁。 沫儿只好起身，返回竹屋，将襁褓中的孩子抱了过来，虽只是一只手，却很是熟悉，马恩慧上前接过，看着正在打哈欠，握着拳头困意莹莹的婴孩，不由问：“可会喊人了？” 贤妃在一旁逗了下孩子，孩子似乎被打扰了睡眠，小拳头晃了晃。 贤妃接过孩子说。 一片竹叶随风舞落，朱允炆捏起绿色竹叶，轻轻说：“纵是这竹林生机盎然，也有竹叶经不住这秋风杀。孩子是好，可你……” 朱有爋连忙跪下。 朱有爋痛哭流涕，拉着沫儿放声大哭，婴孩也被吵醒，跟着哭了起来。 朱有爋、沫儿不再作声，可孩子不听朱允炆的话，依旧在那放声哭，直至被沫儿接了去，才安稳下来。 沫儿眼泪滚落，重重跪下来，朝朱允炆磕了三个头，抬头时，额头已是见血：“草民谢过皇上不杀之恩。” 朱允炆甩袖离开庭院，带着汤不平走了出去。马恩慧与贤妃则围着孩子谈笑起来。 汤不平重重点了点头。 朱允炆回过头。 朱允炆喟然：“你不是刘长阁，心里坚持的正义是黑白分明，恩怨两别，太过刚硬。没错，就白莲沫儿手中沾染的血，杀她十次都不够。可你也需要看到，阴兵清除，白莲教主力伏诛，公子被擒，都有她一份功劳。如今她自断一臂，去掉杀戮之手，多少也算有个交代。” 朱允炆知道汤不平的偏执，说：“朕掌天下，面对的人心有黑，有白，有红，有介于黑白之间，世界不止黑白啊，若真只有这两种颜色，倒也简单了。” 朱允炆拍了拍汤不平的肩膀，严肃地说：“从内藏库里拿出两万两，补贴青州战死的军士家眷与安全局兄弟家眷吧。佛母死时，一切都结束了。” 沫儿抱着孩子，朱有爋陪在一旁，跪送朱允炆、马恩慧离去。 沫儿将孩子交给朱有爋，伸手摸了摸空了的左袖：“我们总要看孩子长大，这是唯一的办法，事实证明，建文帝确实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他不是魔鬼。若苍宇真有弥勒，也不会降世在建文朝。” 朱有爋责怪。 有一个男人陪着，有一个孩子傍身，这样挺好。 朱有爋有些慌乱，连忙抱孩子到了竹屋里，解开襁褓，不由愣住了。沫儿伸出手，将襁褓里的一叠钱钞拿了起来，厚厚一叠，怕有百张，皆是一贯，这是一百贯宝钞！ 沫儿连忙说。 沫儿想要拦，朱有爋已抽了五张宝钞跑了出去…… 朱允炆没有带夏元吉与杨士奇，就是因为要见朱有爋与沫儿，这两个人已经被“抹杀”了，朝廷的人还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为好。 乍一看，从一省的正三品按察使，被调到地方徐州当正四品的知府，这是降了一级，贬官了啊。 徐州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尤其是随着会通河疏浚工程即将完成，其地位更显重要。封重镇，向东是海，向南顺流而下就是淮安，再南就是扬州与京师！ 作为河道枢纽之地的徐州，多容易出政绩可想而知，四品知府未必比三品按察使差，说不得还能早日调至京师，委以重任。 潘伯庸虽是清廉人物，却也不是没头脑，要不然也不会被吏部推荐到徐州，到徐州就任近三年，潘伯庸虽然做了不少事，但总结下来，就干了一件事： 先是徐州粮仓，等粮仓盖好之后，就是徐州码头，考虑到徐州的区位优势，潘伯庸一口气在南北两岸打造了各二十个码头，先后征调民力超出了十五万。 徐州财政现在差得是一塌糊涂，甚至已经赊欠户部二十万两，可夏元吉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曾发公文问潘伯庸钱够不够花，不够尽管张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州的位置甚至比扬州还好一些，扬州主要占了个两淮盐政的好处，但其距离南京太近，向北起运货物到了扬州也只是出发没多久，完全不需要过多停留，但到了徐州，路程已是过半，人总是需要停停歇歇的，徐州就是最好的去处。 朱允炆对潘伯庸办的事很是满意，他准确把握住了徐州发展的关键是河运，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眼下就等大运河畅通了。 朱允炆满意地点了点头：“绩效之法，说到底就是大家都有好处。可历朝历代中人物，多数都想着独占好处，甚至于将别人的好处一口吃掉，这才酿成无数灾难与苦果。若前元懂这个道理，也不会无百年国祚。” 不过与朱元璋不同的是，朱元璋在历史中找出问题后，倾向于用大锤子，“矫枉过正”，动作偏大。而朱允炆更善于用小榔头，“另辟蹊径”，动作偏小。 就在朱允炆走向渡口，准备过黄河去北岸，进入山东境内时，一匹马奔驰而来，抵达近前，翻身下马，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刘长阁，嘀咕了几句后打马而去。 朱允炆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双眸不由变得冷厉起来，就在夏元吉、杨士奇不解时，朱允炆将信递了过去，一言不发。 陈祖义现，伐大木造舟。 杨士奇也有些担忧：“当下市舶司已开，下海者无数，想要辨识敌我怕有些困难。若陈祖义佯装为民船，突然袭击市舶司或沿海之地，必会损失不小。” 陈祖义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朱允炆没有下定决心要他的命，最初的时候，这个人还活着，大明水师船队就有充分的理由出入南洋，哪怕是损失一些人一些货也没关系，大局需要他当靶子。 况且杨士奇说得也有道理，市舶司开了，大海开了，此时再养着海贼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可问题是，此时是不是杀掉陈祖义的最佳时机？ 夏元吉不知道，杨士奇也不知道，朱允炆一直都想将大琉球、小琉球打下来，收入大明的版图。 朱允炆打安南不是没有阻力，也有官员反对，比如内阁大臣陈迪等，只不过安南做得太过分，不打没办法收场了，这才动用了大军。 考虑到官员要气节，大明朝也应该有骨气，不能对兄弟下刀子，朱允炆想要拿下大小琉球，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而这个外力有三个： 第二个外力，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