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也有不少官员认为船厂应该建在长江中下游,而不是选择到淮河去。但再多争议,也没有影响清江造船厂的兴建,毕竟说话是他们的权利,拍板是朱允炆的权利…… 孙锐在一旁引着朱允炆等人巡查,平和地说:“清江造船厂位于淮河,淮河居天下之中,北达河泗,南通长江,西接汝蔡,东近沧溟,乃江淮之要津,漕渠之喉吻。在这里建造船厂,是关联南北西东,万世之长计。” 茹瑺也有些意外,不由仔细看了看孙锐,问:“你可考取过功名?” 杨士奇对孙锐有些满意,对朱允炆说:“他虽未中进士,却颇有见识,是个可塑之才。” 孙锐微微一愣,自己可是清江船厂的人,这没经过提举司、帮工指挥厅、都水司点头,擅自说船厂的不好,一旦传入他们耳中,怕又要回家待业了。 夏元吉见孙锐有些紧张与抵触,便在一旁劝道。 朱允炆赞赏地点了点头,说:“你大可放心了讲。” “哦,说说。” 孙锐严肃地说:“就说匠人问题,眼下清江船厂匠人一千七百余人,住坐匠只有一千人,轮班匠多达七百余。朝廷规定的是两年一轮,可眼下船厂初创,刚刚起步,正是紧要关头,一旦轮换,多少事要从头准备,这不是耽误事吗?可朝廷规矩又在那摆着,若轮班匠想要回家,又无法拦着……” 轮班匠是从地方上征调而来,干两年长工就回家,现在要到两年期,他们要回家了,那原本他们负责的工作只能交给其他地方送来的轮班匠来接手,可对接工作是需要时间的,技术交底也是需要时间的,队伍磨合、配合,都需要重新来。 朱允炆眯着眼看着孙锐:“造船的问题?造船还有难度不成?” 果然,孙锐所说的并非是技术问题,而是人的问题:“造河船算不得难,只不过帮工指挥厅与都水司两头说话,船厂两边听,造条船争议不止,船厂也拿不准到底该制造什么制式的船。” 孙锐叹息:“帮工指挥厅帮工认为清江造船厂应该打造大型漕船,至少可以装载两千石粮食,甚至想要打造三千石粮食的漕船。而都水司则认为清江造船厂应先行打造四百石的大黄船与装载一百至二百石的小黄船。都水司与帮工指挥厅两者意见不同,时不时会波及到船厂,一些已经铺设好龙骨的船,也被拆了。” 朱允炆愤怒了,好好的船怎么能因为这点争议而拆了?都水司与帮工指挥厅都是干什么吃的?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提举,提举司里面都不起眼,在都水司里面根本说不上话。 杨士奇对发怒的朱允炆说:“如此看,这船厂还是不应该设置两个管事人,应该安排一职来作统筹。” 朱允炆深深吐了一口气,强压怒火,自己辛辛苦苦,耗费了多少心思,抵住了多少官员的言论,为的就是早点建好清江船厂,他们倒好,自己先内斗起来了! 孙锐说了句公道话。 孙锐认真地解释:“帮工指挥厅想要大型漕船,这对于宽阔河道,诸如长江与运河较宽处而言,是合适的,也是稳妥的,至少送粮到淮安不成问题。从这里看,帮工指挥厅帮工考虑的是当下之利,当下所需。” 杨士奇称赞:“此人倒是有趣,说了个明白,还两不得罪。” 朱允炆摆了摆手,严肃地说:“岂能为眼下之利而牺牲未来之利?清江造船厂就这么多匠人,即便是现在全力营造大小黄船,也不可能在一年内支撑起向北漕运。” 朱允炆看了看船坞,里面搭建的正是大型漕船,这种船根本去不了北面,暗暗叹息,然后问:“除了这两件事外,可还有其他问题?” “卫所?” 孙锐有些惊讶,感觉对方的气势很强,心神不安地说:“清江造船厂设置了四个大厂,而在每个大厂之下,还设置了一定分船厂。不同船厂制造出船只之后,有些船只没隔几日就不见了。” 朱允炆皱眉。 孙锐继续说:“卫所将校为了借助河流之便,会借用船厂的船只,只不过一旦借出,他们就不会再归还。一年前的河船有三十二条,出借不知所踪的就有二十条,今年六十二条船,也有一半被不明身份的人拿走,据但可以肯定,不是卫所便是地方官员。”贪腐一案,但之后再无此类问题,是因为龙江船厂近乎被内廷直接管理,朱允炆又时常过问,没人敢在陈瑄风干的脑袋下面伸手。 地方上捞钱的渠道还真的是太多太多,让人防不胜防。 茹瑺安静地听完孙锐的话,对朱允炆说:“看来需要好好查查了。” 刘长阁看着朱允炆的目光,连连点头:“没问题,只不过可能需要抓一些人。” 刘长阁嘴角一动,就喜欢这种旨意。 可考虑到朱允炆停留时间有限,让安全局从速办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真的让三法司来办,估计要拖到建文五年去…… 清江船厂,提举司。 “杨同乡,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杨坎品了一口,鼻息中透着满足的哼声,在回味过喉间甘香后,方睁开眼,对白发间黑发的杨朝说:“好茶!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杨坎伸手接过地契,扫了一眼,上面内容与民间买卖地契无异,只是差别在于这份地契已经盖好了衙门印信,也有见证人手印,只不过,买家一栏的名字是空着的。 杨坎笑了,看着自己的同乡杨朝,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还是如此会办事,赵知县有你这个师爷,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杨朝不敢自大,谦虚地说。 杨朝面露难色。 杨朝想了想,确实不适合在皇上留在淮安或凤阳的时候办这种事,风险毕竟有些大,便起身说:“既如此,那就谢过提举。” 杨坎笑呵呵地端起茶碗。 杨坎紧锁眉头,一拍桌案站了起来,自己会客期间竟还有人胡来,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杨坎见杨朝躲至屏风后,这才开门,看着自己的人被打倒在地,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个棍子,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杨坎厉声呵斥。 杨坎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只见“安全局-镇抚”五个字,顿时脸色苍白,双腿有些哆嗦,连忙将旗牌躬身送还:“不知镇抚前来,有失远迎。” 杨朝冷汗直冒,心思急转,走出屏风,刚想说话,杨坎先一步抢了去:“杨兄,家里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你且先回家照顾好三伯。” 杨坎见汤不平想要说话,连忙说:“家里亲戚,这不是过来要点钱治病,呵呵。” 没走多远的杨朝听闻此话,脸色很是难看,皇上虽然人在淮安,却不忘查下清江船厂,也真是,好好的谒陵,去看你太爷爷就是了,看什么账册,真是闲着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