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迪嘴角抖动着,韩观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你开个会,签署个协议,至于带三万兵力去吗? 朱允炆不在乎韩观办事的方式,事情办成了就好。再说了,这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现在下旨责怪韩观,等到了韩观那里,估计他都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 为了缓解矛盾,平复战争创伤,张紞分了许多土地给百姓,将一些山里的穷困之人也迁移到了平原地带,这也好理解,山上不适合管理,出了事还容易跑路,待在平原多方便。 民心归顺只不过是国土归附之后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培养他们对大明的认同,也就是教育。 这一政策真正拴住了民心,也遏制了逃荒现象。在朱允炆看来,张紞这一招犹如神来之笔,是其政治智慧的体现。 解缙见交趾事奏报完毕,就继续说起连日来的另一个问题:“皇上,山西移民五十万至山东、河南、北直隶等地,然纪录在册、汇总之后却凭空多出六万多人,经过布政使司、御史等多次核实,确系这六万余人皆是洪武时期的逃户。而这只是接收移民,多领好处的地方,全国其他地方逃户恐怕更多,臣请再次清查人口,重新梳理黄册。” 解缙皱眉,不满地说:“自洪武十四年开始,太祖规制,天下府、州、县编赋役黄册,十年一次。最近一次还是洪武二十四年,按理说去年就应该造册,但因凤阳等地灾情延至今年,如何都不能再拖。” “你怎么不说三十年一统计?” 黄册是以户为单位,详细记录着百姓籍贯、姓名、年龄、人口、田宅、资产等信息,并划定了具体户籍,是朝廷纳税的依据。 朱允炆也清楚,黄册就相当于明代百姓的户口本。 而大明编造一次黄册,没一两年还真办不好,而这期间,又要耗费无数的人力与物力。 黄册编造,需要逐户填写,朝廷下派给省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安排给府,府安排给州、县,之后制作清册供单,然后通过里长、甲首,将小纸片分发给各户填写。 等这些清册供单的小纸片填写完成,甲首会收集起来,然后交给里长,里长收集起来,数一数是不是一百一十户,确定没出错之后,需要将这些小纸片弄好,形成里册,然后跑步前往州县上交。 府里收到这些册子之后,还得弄出来一份府册,之后连同里侧、县册都拉到布政使司衙门,布政使司衙门可就更忙了,这几千本里册啊,光是制造出来一本府册,就需要很长时间…… 对了,黄册一式四份,各地方还得留一份各归属地的黄册,所以要么发小纸片的时候一次发四份,要么就拉到衙门里抄写几份吧…… 总而言之,弄一次黄册是一件很累人的活。 预测下未来农税,也必须以此为基础。再加上他日若需要征调民力,也是按照黄册来征发百姓的,如果不在黄册之上,你连税收的凭证都发不出去,征调人力的时候也没办法。 解缙见朱允炆下定了决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朱允炆沉思了下,严肃地说:“然此番编造黄册,仍旧需要延迟半年。” 不等解缙反对,朱允炆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观山西移民一事,各地中存在诸多逃户。然逃户绝非只存在于北直隶等地,在移民没有抵达的地方,恐怕逃户也很多。朕打算留出半年时间,让所有逃户上了户籍,之后再编造黄册,以确保这一次黄册编造更为真实,真正摸清大明有多少百姓。” 郁新连忙说道。 郁新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都是逃户了,不给好处谁出来上户籍啊,就是怕被征调,怕纳税,这才选择当的逃户。户再逃,也终究与其他民户有着关系,真正孤绝于深山老林,与世无争的,恐怕不多。朕认为可以发布一条法令,布告天下,但凡没有户籍者,六个月内落籍,可分配土地,免三年赋税,六个月后依旧不入户籍者,一律发配北直隶发配土地,入籍北直隶。” 事实上,每个地方都有逃户,这是不争的事实,给他们半年时间考虑,已经算是朝廷不追究责任了,若还不开眼,将他们发配了,朝廷也算是先礼后兵了。 古代的身份证 发明照身帖的是个厉害的角色——商鞅。 但照身帖这个玩意自秦之后,似乎就不见了踪迹,转而出现了其他类型的身份证明,比如隋唐时期,就用“鱼符”作为身份证明,“鱼符”上面刻有官员姓名、任职衙门及官居品级等,大官(三品以上)鱼符黄金材质,五品以上银质,六品以下铜制。 北宋时期就不使用鱼符,转而使用腰牌,到了明代,腰牌还是腰牌,只不过名字变了,叫牙牌,估计和象牙等材料制作有点关系吧…… 换言之,在秦之后,天下百姓没有身份证,没有照身帖,办-证上牌的,基本上都是官员一级的,当然,他们办理的时候估计是不需要挑日子摇号的。 但世易时移,洪武初期的政策已经被朱允炆给砸了一大半,路引取消了,商业发展了,虽然眼下百姓依旧习惯于留在地方,不远游,这个大局面也不可能在未来百年内发生根本性变化。 京师里已经出现了雇佣性质的牙行,不好说是不是资本主义萌芽,至少入城人口在不断增加,而商队动辄几万人南下的规模,足以让人惊心动魄,没一个合适的管理制度,他们跑到哪里去都不好调查,也不好管理,总这样是不行的。 解缙、茹瑺等人面面相觑。 朱允炆知道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活,但为了长远考虑,也为了挖出隐藏在民间的黑户,只能这样做。 考虑到照身帖的重要性与防伪性,照身帖的制作没再随便用一块木头来刻写,而是采取了洪武宝钞的材质,由宝钞提举司来负责制备,特意加厚,以形成牌状,并涂以轻腊,可防雨淋。 照身帖完全普及至少也需要三年时间,这件事急也急不来。 周政把握住时机,加上商税实在是赚了不少,为了确保洪江成为一座长盛不衰的商业之城,天才地想出了招商引资的办法,派人到处到苏杭、京师、北平、开封等地散播消息,说洪江如何如何好,周围资源如何如何丰富,来洪江安置家宅如何如何好,死了也有风水宝地…… 在张辅与胡萝卜的双重影响下,湖广的土司老实了,毕竟谁也不希望张辅到湖广出差,听说张辅在广西又灭了一家土司,足足八百余人,就因为土司抢走了商队的一车货物,还杀了五个伙计。 常百业坐在洪江城买下的宅院里,芭蕉翠碧,梧桐正阴,侯浅浅在门外池塘里采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笑着走到中庭,对翻着书卷的常百业道:“你翻这本《诸蕃志》都多久了,看出什么名堂没?” 常百业合上了书。 常百业微微摇头:“我不是怕危险,而是担心晋商也进入南洋会引起徽商、浙商等人的抵制,要知道,他们将南洋视为了自己的后花园,不会去触碰北方的生意,而我们已经过了江,进入了苏州等地,这已经引起了他们的不安……” “话虽如此,但南洋毕竟利大。” 常百业知道南洋有无数利益可图,将一件陶瓷拉到南洋,其利至少至少也要翻八倍,有些甚至十几倍,从南洋再购置一批货物回到大明,转手又是数倍、十几倍的利。 如果只有郑和水师来回穿梭于南洋,那朝廷早晚会吃不消,但如果有商船跟着,形成稳定的贸易,仅仅是市舶司收取的税,就足以多养活一支水船船队。 常百业沉吟道。 常百业叹了一口气:“想要去宝石国,来回可能一年半载,甚至是两年 侯浅浅撇了撇嘴:“你连北元的大营都敢去,还怕南洋不成?” “西北的亦力把里交好大明,宋晟在嘉峪关外开了互市。而东北的朝-鲜完全可以走海路进行贸易,直抵达塘沽与天津,这些地方,才应该是我们晋商的主场。” 常百业笑了笑,躺在椅子里,翘起腿:“你也听到消息了吧,西面的帖木儿有些不老实,似乎想要东征,这可是我们的机会啊,安南小国能有什么宝物,帖木儿帝国可是搜刮了无数城邦,撒马尔罕的财富怕是恐怖至极。” “为啥不能?他们能从那里出发打过来,我们就能打过去。” 这可是事关自己商业帝国的大计划,怎么能打跑就算完呢,要打就彻底占领撒马尔罕,最好连同整个西面都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