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凤县。 有沿途百姓问军士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白莲教徒杀过来了，结果被一个军官破口大骂：“我们只是带军士急行前进而已，什么白莲教，什么杀过来，胡说！” 百姓们看着这一群数万军士，不由慌乱起来，这几万大军都被人打败了，那自己还留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蝗灾、洪灾，而是兵灾！ 现在这群败军连抢都不来不及抢一把，说明白莲教徒已经很近了，此时不跑，还等什么？ 数里之外的山中，传来了喊杀声。 指挥史潘季坐在马背上，回头看着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凤县，目光中很是忧虑，自己也不清楚都司那边在搞什么鬼，只下令自己统帅两万军士抵达文县，整训军队，演练登山作战，然后又下令撤退。 这支队伍确实看着像是惨败之师，任谁连着跑那么多天，风餐露宿，谁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据自己所知，王金刚奴正龟缩在摩天岭，只有几百人而已，最多不会破千，就他也敢追大部队？ 数日之后，消息便传入山西，可谓是惊天动地： 一时之间，山西震动，都司衙门下令自各地卫所抽调军士，组成三万大军，目标临晋城，同时布政使衙门下达了征调民工的文书，在文书中特意以红字标注了一条： 此条文一出，移民困境得以突破，各地出现了主动报备移民之事。 “卖报，卖报，大明建文报，朝廷秘闻，天下风云，尽在其中，卖报。” “五文钱。” 太原教谕袁通掏出五文钱，买了一份大明建文报，然后看到了首版最醒目的标题： 袁通顿时瞪大双眼，这建文报也实在太大胆了吧？竟然公然在报纸上说陕南没有白莲教作乱，还公开辟谣。这怎么可能，要知道陕南白莲教作乱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每一日都有坏消息传来，还有无数的人证。 为了增加说服力，文章还从地势、军事力量、人心向背等方面作了对比，最后总结： 袁通看到最后，目光落在了署名上，赫然是：山西都指挥史司指挥同知祁连山。 袁通无法理解，一方面是满城风云，人心不安，一方面是辟谣报纸，如同一群人说黑，一群人说白，黑白难辨。 而在最后一版，还预留了一道运粮数算题，特别标明，回答正确的前三十人，可凭建文报领取十文钱。 建文报中，以小字标注了宣传司的地址，当看到宣传司郎中名为胡濙时，袁通不由愣了，不由苦笑道：“原是源洁兄，当日会试时倒看走了眼。” 反其道而行之 可现在这些家伙，写文章也就罢了，还公然与“朝廷”作对，而且这种文章怎么能公然发出来？ 布政使在征调民工，筹备粮食，都司在整合军队，准备入陕作战，你一个小小的宣传司，就敢说我们扯谎造谣？ 自己还暗暗祈祷王金刚奴可以多活几日，希望陕南的消息越多越好，可现在竟然出了个建文报，公然说战事为虚，万一被人信了，一摊手，天下太平，老子不走了，这剩下的移民工作该怎么做！ 丁景福发了话，衙役自然是不敢怠慢，十几个人直接冲入宣传司，二话不说，就把为首的胡濙、周述、周孟简三人给抓到了布政使衙门。 胡濙打了个哈欠，昨晚忙了许久，眼盯着刷印了五百份报纸，天一亮又分发给卖报小郎君们，坐立不安地等消息，直至抢购一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到一个时辰，五百份报纸发售一空，这个结果是值得欣慰的。 面对一脸怒容的丁景福，胡濙、周述等人却十分坦然，丝毫不见畏惧。 因为宣传司现在是直接挂在皇上门下，还没具体分配给内阁与六部，无论胡濙等人犯了什么错，丁景福有权骂人，但没权处理人。 “大人说得是哪一篇文稿？这其中主笔先生可是不少，还有几多官员……” 丁景福愤怒至极，直接将建文报甩到胡濙面前，厉声道：“我问的自然是这篇《陕南白莲教作乱，乃虚言耳》的文章！” 丁景福 文章下面是有名字，但那名字是都司衙门祁连山，他是什么人？ 丁景福还不清楚他，能把自己名字写利索了，那已经是他全家烧高香了，还写文章，这辈子想都别想！ “口？” 胡濙点头，谁说写文章非要用笔？ 不信大可以去问，他一定会承认。 丁景福弄清楚了文章来源，但问题并不是谁说了这些话，而是谁将这些话传出去的！ “你知不知道此事会给山西带来多少不利，知不知道可能就因为你这份报纸，导致朝廷移民之策无法施行！” 胡濙只反问了一句，就将丁景福的话给堵死了：“丁大人是想要做赵高吗？” 赵高？ 胡濙这是在告诫丁景福，真相就是真相，你不能指鹿为马，以假充真，也不能花非花、雾非雾搞一些朦胧的哲学，事实就是事实，要实事求是…… “按照布政使接陕西军报，陕南出现白莲教作乱，形势危急！你不知前线状况，在此胡乱言语，有扰乱民心与军心之嫌，我定奏报皇上，将你们革职查办！” 胡濙施了个礼，然后说道：“那就烦请大人上奏的时候，捎带一份建文报到京师。” 太原城中的无名茶楼中，茹瑺与杨溥正坐着喝茶，不远处的茶桌上围着二十几个百姓，中间一名文士端坐，弹了弹建文报，便开始念道：“王金刚奴乃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大军一旦南下，定会一举荡平……所谓倾覆之危，风雨飘摇，皆是虚言，不足道尔……百姓当安居乐业，各司其职……” 杨溥抿了抿茶水，眉眼微微一弯，道：“我并不是相信胡濙，而是相信一点……” 茹瑺发出了疑惑声。 茹瑺低头沉思，点头道：“这倒是，不过骑术精良之人，还是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