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讷有些为难,问道:“若百姓怠工,不愿出力,又当如何?” 人不用鞭子,他容易偷懒。 无论是边关城池、长城,还是南京城,中都凤阳城,每一项工程里,都有被打死的人。 不过现实中,绝对不止是孟美女一个人哭过,估计还有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等等…… 孔讷更是狐疑,不解宋礼是什么意思。 众人惊呼:“什么?” 皇上疯了…… 周德也附和道:“若施工之事听任民工与匠人自决,一旦他们聚集闹事,岂不是危险?应强令官吏统管,严厉监督,绝不可松懈!” “我再强调下,这件事为皇上钦命而定,我等只能遵旨行事。若真有心提议,大可拟写奏章递送京师。”宋礼以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解释道:“最初时,我也与你们一样反对此举,只不过我被说服了。” 按孔讷的认识,宋礼是一个很有主见与底线的人,他并不会过于屈从于朝廷旨意,既然他点了头,想必其中定有缘由。 众人纷纷点头。 陈瑛询问道:“这与混凝土道路有何关系?” “他们在修筑混凝土道路时,允许有人缺工,也允许偶尔休息,按道理来说,他们的进度应是很慢,可事实不尽然。工部给出一月不低于十里的工期,可他们就是以这种看似慢悠悠的方式,硬生生二十三日,实现了工部给出的目标。” “我自不敢相信,亲自去了工地,去看那些民工,他们才是真正的在干工,每个人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任务,彼此配合默契,分工协作,个人只负责好自己的任务,一旦出了差池,也不需官员来惩罚,工头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工记好,该满一个工的,记一个工,该是半个工的,则是半个工……” 众人皆是摇头,一脸迷茫。 众人顿时笑开,就连古板的宋讷也忍不住嘴角抖了抖。 宋礼摆了摆手,告诉众人:“后来我想清楚了,人是有欲望的,百姓的欲望很简单,那就是赚钱,过好日子,照顾好父母妻儿。没有监工,他们也需要赚钱养家糊口,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施工之权下放给百姓?” 只要朝廷这边把控好疏浚方案,检查好疏浚成果,中间环节确实是不需要计较太多。 不等陈瑛等人提出想法,宋礼便说道:“混凝土道路工地上还有另一条规制,名为绩效制度,据说是皇上亲自设置,具体是,若超出工期完工,则按超期天数,扣罚不等钱钞。即规定工期内正好完工,工头与民工额外奖励五百文钱钞。若提前完成,按提前天数奖励不等钱钞,还奖励布匹、猪肉、米油等物……” 陈瑛瞪大眼,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太好了,朝廷这简直是乱花钱啊…… 宋讷皱眉道:“六至七年!” 宋礼摇了摇头,起身环顾,自信地说道:“若下放施工之权于民工、匠人,引入绩效制度,我可以向诸位保证,四年,四年期满,会通河必通!” 四年时间! 孔讷嘴唇有些干,凝眸盯着宋礼,嘴角微动:“宋大人莫不是开玩笑?会通河河道可是有四百五十余里,虽只有三分之一淤塞,但须知其他河道也需拓宽挖深,况百余里河道没有旧道,人工开凿必是耗时耗力,四年实属太短!” 朝廷催工部,工部催兖州府,兖州府催匠人与民工,那匠人与民工催谁去? 到那时,第一个倒霉的还是兖州官吏。 郑刚起身,严肃地看着宋礼,问道:“大人可考虑到长、短工问题?” 天寒地冻? 不过寻常年景,多是小规模的徭役, 而朝廷为了不耽误农事,同时保障会通河疏浚进度,在民工征调上,采取的是长、短工结合的方式,合计六万长工,二十四万短工。 由此来算,每一年都有几个月的时间,只有六万民工在疏浚会通河。就算是短工中留下一批人,最多也只有十几万人。 宋礼面对郑刚的询问,严肃地回答:“自然考虑过,四年,若不能畅通南北,我宋礼辞官!” 宋礼赌上了自己的官途与命运,作为第一负责人,他清楚担子有多重,也清楚问题有多难,但他依旧愿意相信所谓的“绩效制度”,放权匠人与民工,那大家还能说什么? 宋礼不慌不忙,抬了抬手,身后的蔺芳便取来一个长卷轴,与知府属官一起展开。 而在其下,则是每一年的规划,整个工程分三步走,基本的策略是先啃硬骨头,开凿河道,再疏浚可利用旧的河道,最后再拓宽南北河道。 宋礼看着这一份规划,也不由得感叹。这种规划的思维与方式,是以混凝土基建的五年规划为蓝本,几经修改才形成的。 差强人意。 “诸位,四年规划,今年为首年,先期以开凿新河道为主……” 任城会议可以说是确定了会通河疏浚工程的施工方式、进度安排、人工调配、物资调运、相关职能……奠定了整个工程的成功基调。 自此之后,无论是山东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还是兖州府官吏,鲁王府、衍圣公府人员、都派遣了精干人员入驻河堤。 他们不懂得什么是绩效,但可以听明白,官府不管你们怎么干活,但需要你们把活干好,只要又好又快,就有更多的钱拿。 考虑到这些人一直在干活,钱放放哪里都不安全,工部又说服朝廷,沿河堤设置了数十座小型的临时性质的皇家中央钱庄。 而皇家中央钱庄是以皇室的声誉为保障的,百姓不相信官府,但相信皇上。 京师。 工部尚书郑赐、刑部尚书暴昭眯着眼等待着朱允炆发话。 暴昭附和:“臣认为此事不能以寻常待之,应处以极刑,威慑贪官!” 从个人情感上,朱允炆也希望将这些贪官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搁在后世,十两银子最多也就七八千块钱,肯定不会破万,也没听说哪个司法机关因为这点贪污给定个死罪的,相反,一些贪污了几百亿的家伙,也不过才几十年的刑期。 血性一点,热血一点,把人干死很容易,只需要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