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因如此。”朱肃笑道。
“自己的子嗣得不到我弟子的身份,黎季牦才会退而求其次,想办法拉拢我的其他弟子,以获得我的支持。黎季牦胸有大志,行事必然不择手段,不会因其子个人之好恶,而影响他自己的决策的。”
“范巨论与黎苍黎澄见面之后,便有人前去探察宗豫来历,足以说明黎氏已经动念要利用宗豫。不过你说得对。宗豫还不是我的弟子,此时投奔黎氏,也只会让黎氏有所轻视,说不定,还会要他想办法让榜首之给黎苍……这样一来,与我等利益不合。”
“不能让宗豫此时便投奔黎氏……或者说,不能让宗豫主动投奔黎氏。”
“而应该是黎氏求着、捧着、三顾茅庐、倒履相迎的将宗豫‘请’到黎氏去。”
“如此,他们自会倍加重视宗豫。”
朱肃摇着手中的折扇,说到。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颇为不解,仍是黄观问道:“安南士族颇重出身,宗豫的身份不过一介商贾之子,尚且不如布衣,如何让黎氏以礼相待?”
“简单。”朱肃云淡风轻的道。“继续让宗豫好好打击黎家的那两个儿子就好。”
“啊?这……”黄观愣了愣。“这……宗豫而今得罪那黎苍,日后若是卧底黎氏,已经恐有不利了。殿下之意,是要他继续得罪?”
“这,这岂不是要成生死仇敌?黎季牦毕竟是黎苍之父,他安能有这般大的度量?”
“是啊五叔……都如此得罪黎家儿子了,黎氏真的会主动拉拢宗豫?这,这不是纯纯的犯贱嘛?”李景隆也不解道。
“你还真说的对了,黎氏还真一定会犯贱。”朱肃笑得有些恶意。“凡胸怀异志者,必定会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哪怕只是装模作样,也会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
“只要本王将宗豫收做了弟子,宗豫身上所承担着的重大利益,也必然会使得黎季牦蠢蠢欲动。”
“而今的宗豫就是我们投出的一块香饵。黎氏既然已经注意到了宗豫,就没有拒绝的可能。”
“况且……”朱肃将折扇轻轻一合。“宗豫这粒暗子,已经开始发挥效用了。”
“这些安南人们,已经入瓮了。”
……
回到普通科生员宿舍后的“范淮”,受到了如同英雄一般的欢迎。许多普通科的学子们将他簇拥在其中,不断的庆贺着他夺得榜首的功绩。
即便此事已经过去了数日,仍有普通科的学子不断以此事恭维着“范淮”,且许多人都开始围绕在他的身边,他已经俨然是普通科的代表人物。
“诸位同窗,惭愧,惭愧,淮不过侥幸……”化名范淮的黄淮不断谦逊着。
“范兄何必谦逊?你一举夺得了咱教苑的魁首,那是在给咱普通科争光啊!有什么好称惭愧的!”
“范兄乃是大才,何必如此谦虚?旁的不说,至少,比之精英科的那些只知道仗着家世猖狂、实际上却毫无才学的纨绔们要有才学的多了。一想到那一日那黎氏子的模样我就想笑。”
“他们哪有什么才学?都是一群草包。你们莫不是忘了,一间黑屋就将那黎苍给吓得……”
“哈哈哈哈……”
普通科的士子们簇拥着“范淮”,正朝着授课所在的杏坛走去。“杏坛”,是教苑中最大的授课所用的大殿,今日,乃是黄观教谕亲自教授的历史课。先人有云,以史为鉴,读史可使人明智,故而无论是普通科还是精英科,都是要学习历史的。这一门课也是少见的普通科与精英科两边合上的大课。自然,虽说是合上,但两边仍旧是泾渭分明,授课的杏坛正中,总如同楚河汉界一般,留下一大块无人地带。
对于精英科与普通科之间日益剑拔弩张的氛围,教谕们也大都置若罔闻,只要不影响了平日学业,就听之任之。
一群簇拥着“范淮”的普通科生员们正说着,冷不防的,看到了对面黎澄、黎苍等人正好迎面走来。似乎的听到了他们对黎苍的嘲笑,这群精英科学子们面色阴沉,径直朝着“范淮”走来。“范淮”身旁的普通科士子们当即迎上前将他们拦住:“做什么?欲要在杏坛生事么?”
黎苍面沉似水,直勾勾的瞪视着那些普通科生员,声音阴沉:“一群泥腿子,若是你们立即跪下,向我叩头赔罪,我或可饶过你们这次。”
“你说什么?”其中一个普通科的士子面色一黑,道:“我句句所言,皆为实情。你与范兄同往禁闭,范兄气度依旧,伱狼狈不堪,这是我教苑同窗数百人所共见。”
“我不过陈述实情,为何要向你赔罪?你若是个汉子,那天就别落泪啊!自己丢光了脸面,哪来的脸要我等叩头赔罪?”
“就是就是,自己丢人,还想堵住悠悠众口?”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典故都不知晓,还在这里口出狂言。”
“这般跋扈,真不知圣贤书是读到哪儿去了。品性心性比不过范兄,考试还考不过范兄,与范兄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众人纷纷低声指责,黎苍脸色更黑,终至忍无可忍,喝了一声:“够了!”
普通科学子们吓了一跳,纷纷朝他看来。
“能考过我又如何?读书是为了做官,范淮能做官吗?”黎苍昂起脸来,露出鄙夷之色。
“在这教苑,他或许能考出些名堂。但在我大越,”
“没有保文,他能去参加我大越科举?”
“不止是范淮,你,你,你,还有你们……”他一个个的指着一众普通科士子的鼻子,嘲讽道:“你们都考不上科考!即便读书又如何?”
他这话,竟是瞬间挽回了局势,使得一众普通科学子们面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保文,乃是安南科考所需要具备的一大条件。安南朝廷在科考时,会验看学子提供的由官吏所开具的保举文书,这项要求原本是为了保证赶考学子的身家清白,但后来,渐渐成为了士族们排斥底层学子、把持上升渠道的一大利器。
虽说安南朝廷并没有明令,必须要学子提供保文。但基本没有保文的学子,已经默认了会遭到黜落。基本上,安南官僚只会为自己的家中子弟开具保文,保文也成了科考时考官分辨学子出身的一个凭据,使得其他家中无人做官的非士族子弟,被直接拦截在了科考大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