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最怕的不是家里死人了,咱最怕的是被人们知道,咱家里死人了。”
这两句话说出来,朱雄英瞬间感觉头皮开始发麻,全身开始不断的打着冷颤,渐渐的双目也开始模糊。
生死离别本就是人生最可怕的事,然而在那个时候人死,居然变的不可怕起来,因为更可怕的是人性l
朱元璋道,“咱买不起棺材,找不到草席,于是咱只能和你二爷爷偷偷的去找隔壁老刘家。”
至暗时刻,看到了人性的温暖。“他给咱分出一片地,给咱几卷草席,给咱偷偷的挖了几个坑,就这样,你太爷爷、太奶奶,还有你的祖母、祖父们才能被安葬。”
朱元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接下来。咱走了,背井离乡,与你二祖爷爷各奔东西。也从那刻起,咱的人生才开始彻底变的不一样起来。”
朱雄英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他已经很难去形容,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
酸楚?痛苦?同情?
或许都有。
或许已经麻木。
或许已经融入了,老爷子的往事之中。
这才发现,寻常溺爱自己,寻常无比坚强的老人,居然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居然经历过这么不堪的岁月。
这种往事对成年人来说,永远不会知道,原来人的低谷会低成如此。
那些成日抑郁想不开的人,如果知道了老爷子的身世,不知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会不会觉得,在如此至暗之下,依旧有人踏浪而行,冲破一切,不为命运低头,不怨上天之人?
记住!
人生的一切,都是自己闯出来的。
低谷也好,高光也罢,只要心怀希望,世间总有希望!
朱雄英默默的给朱元璋端着茶水,感受到老爷子的哽咽,对老人道:“爷爷,不着急,喝口茶。”
朱元璋豪迈的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痛快!”
在朱雄英的劝阻之下,老人很少会去饮酒,而这,恰恰是他最爱的东西,可他强大的自制力,已经克服了他最爱的东西。
人性之强大,在朱元璋坚韧的性格下,体现的淋漓尽致,能克制欲望的人,你很难想到他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自濠州一别。咱再也没见到亲人,或许他们已经死在那操蛋的世道之中。”
老人一脸无奈,却依旧坚强的道,“咱刚才和你说,从那一别之后,咱的人生变彻底变的不一样起来。”
“咱逃荒到走投无路之下。投奔了寺庙,剃度做了行童。”
略略咚。
朱雄英的心在剧烈的,跳着,惊愕的双目,瞪大到了极点,全身都开始定格,思维已经固化。
带着浓烈的震惊,看着老人。
昕着他淡然的话语。
“这段时间,无疑是咱最开心的时候,咱不用面对饥饿,每天在寺庙扫地、上香、打钟敲鼓,烧饭洗衣,只要做完这一切。就有一碗香喷喷的米饭给咱吃。”
“咱想着,这样快乐的日子,咱应当能过完这一生了。”
“虽然老和尚们经常欺负咱,虽然咱干了全寺庙最苦最累的活,可只要能填饱肚子,还有啥不满足的呢?”
朱元璋面上陷入了几分狰狞。
“可踏马的,上天似乎总爱和咱开玩笑!”
“咱安安分分的上香扫地,天天被人变着样大骂,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咱只能独坐在柴房中,看着窗外的天空,思念着只与自己相处了十余年的父母,咱已经很知足了,咱能吃饱饭,这就够了,不是吗?”
“然而五十天后,饥荒过于严重,这把火,彻底烧到了寺庙。”
“寺庙已经无力供养这么多人,于是咱只能被主持派出去化缘。”
“可,去哪儿呢?”
给咱指派的地点是淮西、河南。
踏马的,这两地方正是饥荒严重的一代。
咱能讨得到?
朱元璋上带着-一抹蔑视,“说是化缘,其实就是乞讨。”
“你和爷爷相处这么久,你和爷爷最像的一点是啥,你知道么?”
不等朱雄英回答,朱元璋便自言自语的道:“尊严!”
“咱已经失去了一切。咱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尊严。”
“然而这一次的化缘,将咱最宝贵的东西也彻底按在地,开始无情的践踏。”
“要么去乞讨,要么饿死,尊严和生命。咱要抉择。”
老爷子面色再次陷入痛苦。
许多往事他不愿意回想,每一次的回想,都是巨大的痛苦。
朱元璋似乎没听到,继续道:“咱一边走,一边讨饭,穿城越村,挨家挨户,山栖露宿,每敲开一扇门。对咱来说都是一种考验,因为面对咱的往往是白眼、冷嘲热讽,对咱来说,敲开那扇门可能意味着侮辱,但不敲那扇门就会饿死。”
朱雄英痴痴的看着朱元璋,着着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那么倔强坚强的老人!
“你说的不错,只有失去一切,你才会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伟大。”
“咱不甘于被命运摆弄,在讨饭的时候。咱和别人不一样,咱研究了淮西的地理、山脉、风土人情他开阔了视野,主富了见识咱认识了许多人。”
“这一次的乞讨,让咱彻底变成了一个能坚强面对,一切困难的战士,一个武装到心灵的战士!”
“那时候各种教派都在此起彼伏,什么弥勒教,什么白莲教,咱信弥勒教,但咱告诉你,在那时候,咱就笃定,弥勒--一是咱自己!”
这是一个枭雄,对自己无比强大的自信!
从这个时候朱元璋变了,变成一个强大的人这种转变,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完成!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继续道,“然而打开咱心底大门的还不是这些事,而是至正十一年的韩山童和刘福通起义!”
朱雄英震惊的看着老爷子,全身开始微微颤抖,嘴巴微微张开,如鲠在喉。
感觉喉咙无比干涸。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