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来的人是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大概是为了取“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之意,他浑身上下都用着绿竹的装饰,绿衣上绣着青竹,头上簪着碧玉制成的竹簪,腰上还悬着一支竹笛……可惜实在用力过猛,配合他瘦长中略显佝偻的身形,整个人不仅不像一枝绿竹,反而像是蔫在地里的老青菜梆子。 “蔡矜你也是,都和你说过了,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说话要看场合!你看你,又得罪人了吧?” 又被一记手肘捶到了腰,名为蔡矜的华服公子终于露出憋屈的表情,不再说话了。 “别碰我的剑。” “既然说他知道错了,那便道个歉好了。” “不是向我,而是向她。” “得理不饶人啊,你这是。”他面上虽还笑着,眼睛却是冷的,“行吧,我代他道个歉——这位小妹妹,他方才话说得太难听,对不住了。” 花非花笑起来,目光悠然从两人身上滑过。 “你——” “死娘娘腔有你什么事儿啊!”蔡矜彻底按不住了,大踏步地往前迈了一步,“穿得像个兔儿爷也就罢了,说话怎么也这么娘们唧唧的!有什么不满就直说!直接冲着我来!别搁那阴阳怪气拿腔拿调的!我告诉你老子不吃这一套!” 花非花仍然妖妖娆娆地笑着,眼里却陡然生出一点淬了毒似的光。 那朱红的唇上扬,弯出一个料峭的弧度。 “把他们吊在门口没问题吗?” 花非花倒是很淡然,毕竟一开始就是他直接拿出银链对着蔡矜来了一个五花大绑,给人吊在秘境入口的大树上的。 白飞鸿也点了点头,道:“可能这样他们还能活的久一点。” “我是说……这样会不会对你们不太好?” “毕竟,你们刚才也说过,上面的仙人们应该在看我们的试炼……” 花非花理了理鬓发,笑吟吟地看着白飞鸿一剑劈开了一只直冲他们而来的蛊雕。那有角的巨鸟发出婴儿哭声一般凄厉的长号,整个坠到山崖之下。 “这样啊……” “更何况,阿白是第一个上去抽签的吧?而抽签的顺序是按我们抵达问心阶的次序来的。换而言之,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她的实力绝对不弱。而那两个人却依然轻视于她,该称赞他们一句‘勇气可嘉’吗?” “就连乡野的黄口小儿都知道,不要招惹自己打不过的人。连这点判断都没有,让他们深入韶音秘境反而是害了他们。” 白飞鸿从前方开路回来了,她身上溅了一些妖兽的血,正用衣袖擦着脸颊。常晏晏见状连忙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秀气的茜色,用丝线绣了一双小巧玲珑的燕子,一看便是小姑娘颇为爱重的。 见白飞鸿接过帕子拭去面上的血痕,常晏晏方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受伤,这一片活跃的是蛊雕,这种妖鸟主要是靠婴儿啼声欺骗他人,蛊雕本身倒不算很难对付。” 原来灵力充裕、随心所欲的感觉……是这样的。 白飞鸿垂下手来,握住剑柄,截断了自己的思绪。不让记忆由方才的剑法,想到教授了她这套剑法的人。 毕方喜火,大多栖息在火山之中。这个季节正是它们的繁殖季,毕方的卵只有在岩浆中才能孵化,是以母鸟一定会留在巢里,想要找到毕方的尾羽,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去鸟巢里寻它。 找到火山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进到山体里面去。不管怎么看,直接爬到火山口然后向下纵身一跃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下面可不是温泉,而是熔岩。 “但就算是从这条路进去,火山里的温度也会很高吧?” 不过花非花显然有他的解决办法。火不燃,不知暑热。用它将我们包起来,便能够进入到火山深处,找到毕方鸟的巢。” 白飞鸿露出了一丝讶异,抬手抚了抚自己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火浣布,再一次对岭南道花家的财力有了一个直观认知。 花非花笑眯眯地说着,又从芥子里拿出了一段焦木和一枚明珠,不由分说地塞到两人手里。 “这个就算了。” “虽然这话不该我来说,不过,修真界喜欢杀人夺宝的修士要多少就有多少,你这么钱财外露很容易被人盯上。” 看到小姑娘乖巧等夸奖的样子,白飞鸿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又不怕这些,倒不如说,多来些还好。” “……” “可以等到进去以后再用这个吗?”她扶了一把被垂到脚边的布料绊得差点跌倒的常晏晏,“很碍手碍脚。” 花非花乖巧地把火浣布收回芥子里。 “再来明确一下之后的计划吧。” “孵化幼鸟的时候,母鸟会很疲惫,大多数时期都在休眠,我们进去以后,要先观察一下雄鸟在不在,如果在就等它出去觅食,不在便尽快下手,取了尾羽便离开。” “接近母鸟之时,我们三个人都需要掐着隐匿诀,心法和手势我方才都教给你了,你学得怎么样了?” 白飞鸿轻轻颔首,夸奖似的揉了揉她的头。花非花是岭南道花家的小少爷,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去问他会不会这么基础的法术,转而谈起了另一件事。 “我还以为你也会教我隐匿诀来着。”花非花答非所问,面上倒有些委屈的神色来。 “我自然是会的。但是心意——心意是很重要的,你根本都不关心我——” 白飞鸿果断无视了那边大少爷的无理取闹,过往的宝贵经验告诉她,配合他就没完没了了。她清了清嗓子,忽视着从道路前方不断蔓延过来的热浪。 “我觉得没什么……” “要出什么问题的话,也要等到那时候才会知道吧。现在我们怎么猜想,也无法面面俱到的。”他摊开手,露出满不在意的笑,“行了,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都帮你们兜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