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确实与国王陛下的画像很相像。”
“我们的王室与普鲁士的专制君主就是不一样,瞧瞧,贵族就应该是这样的。”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或许是因为兴奋,不少人的脸颊都洋溢起了苹果色。
看他们的模样,王室成员造访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会登上哥廷根这座小城酒馆的热搜话题。
苏塞克斯公爵在护卫骑士们的簇拥下艰难穿过市民们组成的包围网,姗姗来迟的哥廷根警察也赶忙接过王室保卫工作的重任。
警察局长施密特先生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卖力的用他的指挥棒调遣着手下的警察们,试图能给苏塞克斯公爵留下点好印象:“这边,那边,不,这边!不对,还是那边!”
亚瑟见状,也从身前看热闹的学生堆里挤出一条人缝,朝着校外走去。
不过万幸六英尺的身高在人群中并不算矮,所以他在距离公爵卫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已经率先被苏塞克斯公爵给认出来了。
这位生性洒脱的自由派贵族笑呵呵地向他招手道:“别来无恙呀,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亚瑟被警察送到公爵身边,脱帽鞠躬道:“殿下,您这是提前造访哥廷根了?”
苏塞克斯公爵笑着点头道:“留在汉诺威也没什么事情做,所以我在莱纳宫和阿道弗斯喝了杯下午茶后就直接启程过来了。而且比起汉诺威的城市风光,我还是更喜欢在哥廷根这样安静舒适的小城闲逛。”
苏塞克斯公爵口中的阿道弗斯便是他的十弟剑桥公爵。
与苏塞克斯公爵死活不愿意参军并长期扎根于文化艺术领域的异类王子不同,剑桥公爵和另外几个哥哥一样,属于那种传统的老派贵族。
17岁就加入英国陆军服役,两年后参加反法战争,七年后升任陆军中将,1803年便成为了负责统帅汉诺威王国陆军的全权将军。
虽然他在陆军中升迁这么快确实沾了王室血统的光,但是即便如此,剑桥公爵也已经除了哥哥坎伯兰公爵以外第二能打的王室陆军将领。
虽然亚瑟对坎伯兰公爵这位极端托利党人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如果仅以战绩而论,坎伯兰公爵在陆军的作战表现足以称得上英勇,他在1794年的图尔奈战役中作为骑兵指挥官率军冲锋,并在与法军骑兵的交战中被砍伤头部。
而在伤愈后,他又立刻返回骑兵部队服役,并参与了后续针对拿破仑的一系列作战。
而坎伯兰公爵在骑兵部队的表现也一度为他赢得了骑兵总监的职位,至于长期指挥汉诺威陆军的剑桥公爵则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负责督管汉诺威王国的汉诺威总督。
更值得一提的是,不论是苏塞克斯公爵、坎伯兰公爵还是剑桥公爵,他们三人全都是毕业于哥廷根大学的校友。
三位王子都在哥廷根接受教育,而不是在牛津和剑桥,这不仅说明了哥廷根大学的教育质量,也说明了先王乔治三世对祖地汉诺威王国的看重。
而选择兼具哥廷根大学校友和自由主义者双重身份苏塞克斯公爵在此时造访汉诺威王国,而不是让坎伯兰公爵造访汉诺威,这从侧面也说明了国王威廉四世推动汉诺威王国自由制宪改革的决心。
而对于亚瑟来说,苏塞克斯公爵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在哥廷根小住一段时间,都足以给他提供莫大的帮助。毕竟这可不是扯虎皮做大旗,而是真正的王室背书。
苏塞克斯公爵与亚瑟一路相伴而行,不等亚瑟开口,这位皇家学会的会长便主动提及了一些皇家学会内部的争端。
“看到汉诺威王国和哥廷根大学开始慢慢走向自由,这真是让人欢欣鼓舞的一件事。我一直在想,如果皇家学会也能这样就好了。”
亚瑟听出了话语中的不对劲,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学会内部最近出了什么变故吗?”
“这也称不上是最近的变故了,而是一些陈年旧账。”苏塞克斯公爵叹气道:“巴贝奇不是也来哥廷根了吗?他和你聊了那篇文章没有?”
“什么文章?”亚瑟开口道:“我只知道巴贝奇先生一直在捣鼓差分机,是那东西有什么进展了吗?”
“不是差分机的事。”
苏塞克斯公爵道:“巴贝奇前段时间在学报上刊登了一篇名为《对英格兰科学的衰落及其相关原因的若干反思》的文章。其中历数了皇家学会在行政、组织与学术等方面的各种弊病和纰漏。巴贝奇断言,如今的不列颠已经在理论科学等方面落后于其他强国,甚至一些国力不太突出的国家也已经超过我们了。
在谈及原因的时候,他将重点转向了皇家学会,巴贝奇认为正是弥漫于学会当中的种种不正之风和投机行为,造成了科学事业的停滞不前。还说什么,多年以来,皇家学会一直被某个群体、某个小圈子所把持。
他说,这些人或许没有完整或成文的行动纲领,但却以某些共同原则来行事。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要控制权力,然后尽其所能地将利益分配到各成员处。这个群体或圈子的成员通常资质平平,却又精于算计。当遇到一些天赋出众但又拒绝合作之人时,他们往往会采取抱团的方式,对冒犯者进行制裁……”
苏塞克斯公爵说到这里,亚瑟才终于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事。
其实关于皇家学会的内部斗争,亚瑟也有所耳闻。有的是在法拉第实验室里听学徒们说的,还有的则是从拜伦小姐那里耳闻的。
因为数学的关系,拜伦小姐与巴贝奇在前几年便建立了书信来往。据她所说,巴贝奇先生不仅会因为差分机的缓慢进展而心灰意冷,还会因为皇家学会内部的混乱管理而发怒。
巴贝奇曾经在信里抱怨过:“如果有皇家学会的会员对某个人事任命或职权滥用行为提出质疑时,他们通常的话术会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虽然这和你完全赞成的观点可能不一样,但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先做好你自己吧。’”
而巴贝奇最深恶痛绝的行为,便是皇家学会对会员无节制的接纳。许多根本不从事科学研究的政客、官员、富商和军官等等都可以成为皇家学会的一份子。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巴贝奇还运用了他的统计学才能,对皇家学会的全部714名会员来了一次背景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会员当中曾经向《哲学汇刊》投过稿的有109人,没有投过稿的则足有605人。
这样的结果自然使得巴贝奇勃然大怒。
而且为此发怒的也不只是巴贝奇,天文学家詹姆斯·索斯更是贴过皇家学会的大字报,直接出了本小册子攻击皇家学会会长苏塞克斯公爵,甚至还撂下狠话说:“如果当选不代表荣誉,那么除名也不再是耻辱。”并要求开除自己的会籍。
被这么多科学家群起而攻之,倒也不怪苏塞克斯公爵会感觉压力山大。
毕竟巴贝奇和索斯在不列颠国内都是颇具影响力的学者,更重要的是,他们所说的那些情况确实存在。
一直以自由主义者标榜自己的苏塞克斯公爵忽然遇到这样的指控,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算妥当。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