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室的大门被人推开,首先出现在亚瑟目光范围内的,是主动为肖邦拎着大小包行李的大仲马。
作为一名共和主义战士,他对于没能帮助肖邦和波兰,一直怀有相当愧疚的情绪。
亚瑟走上前去,握住了肖邦那只价值千金的右手:“弗雷德里克,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肖邦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人生便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几个来回。
这也为他本就阴柔的气质又平添了不少忧郁的气息。
不过,他依旧强打精神,尽可能的露出一丝笑容。
“亚瑟,应该道歉的人不是你,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情。相反的,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我不该把你拖进这个泥潭里的。利物浦的事情,亚历山大已经告诉我了。
如果挨那一枪的是我,我会义无反顾的用胸膛接下那颗子弹,因为这是身为一个波兰公民能为祖国做的最高尚的事情。但是你不是波兰人,你不欠我们什么东西,你所做的这些事,全都是因为你拥有一颗正直的、金子般的心。
其实,就算你不提这件事,我也打算向你道别前往巴黎。因为我担心,如果我继续留在伦敦,很可能会让利物浦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这个世界上的恶棍太多了,虽然我没办法惩治他们,但是最少我希望能让你这样的好人活下去。”
亚瑟听到肖邦的话,只感觉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段辞别践行用语突然没了用武之地。
既然肖邦选择了用真心回应,那他自然也会用真诚来回馈。
亚瑟望着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俯下身子在这个小个子耳边低声道:“弗雷德里克,这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太低。如果你真的想要为你的祖国做些什么,那就用你的双手在那里弹出一片天地。与此同时,你还要记住,要与一部分人保持距离,有的时候,想做成一件事并不一定非得去前线冲锋陷阵才行,尤其是你这种别具价值的人物。人们不爱近邻,却希望他在高处和远方。否则,你怎能成为他们的明星?”
肖邦闻言先是一愣,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里已经被亚瑟塞了一张崭新的票据。
“亚瑟,这……”
亚瑟将肖邦递过来的手重新挡了回去:“罗斯柴尔德银行的三百镑承兑汇票,这是你这几个月在伦敦爱乐协会演奏的结余收入。虽然我不喜欢用钱来衡量友谊,但是没有钱,出门在外可是寸步难行。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从伦敦出港前往马赛的船票,你抵达马赛后直接乘车前往巴黎,之后再去罗斯柴尔德的巴黎支行把钱取出来,最后去巴黎歌剧院找门德尔松先生,他正在那里举行巡回演奏会。
你的情况我已经在信中和门德尔松先生交代清楚了,他告诉我巴黎的众多知名钢琴家比如李斯特、海勒等人都对你很感兴趣。贝多芬的学生、你的朋友车尔尼先生目前也在巴黎。相信你在他们的帮助下,很快就能在巴黎举办自己的首场演奏。
至于政府部门那边,我也已经通过私人关系向大巴黎警察厅的保安部通报了你的情况。保安部负责人弗朗索瓦·维多克先生会安排一个人在巴黎歌剧院和你碰面,你在法国行走的各种行政官方文件他们会出面帮你搞定的。
如果你在巴黎的首演成功,说不定维多克先生还会考虑替你牵线搭桥,安排你去杜伊勒里宫觐见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那位尊贵的陛下很喜欢赞助艺术,音乐品味很好,而且还拉的一手不错的小提琴,你肯定会和他相处愉快的。”
肖邦被亚瑟这一连串的话语说的晕头转向,他从口袋里掏出纸笔道:“等等……亚瑟,我记一下。”
“用不着。”
亚瑟从大仲马的手里分担了一个包裹,边走边说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到时候直接问同行的海涅先生就行了,他会和你一起返回巴黎。”
肖邦深吸了一口气:“亚瑟。”
“怎么了?”亚瑟瞥了眼他的模样,冲着旁边的大仲马开口道:“看起来我们的弗雷德里克需要一点上好的西印度烟草,亚历山大,你那儿还有多的烟斗吗?”
大仲马只是哈哈大笑的勾搭着肖邦的肩膀道:“老弟,别太放在心上,也别太有心理压力。我可是欠了这小子一条命,但是你瞧我现在不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吗?朋友之间,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朋友走背运的时候拉一把,这都是人之常情。如果亚瑟哪天贪污了、腐败了、事情败露了,从伦敦街头流落去了巴黎,到时候已经成为世界钢琴大师的你,别忘了赏他一口饭吃就行。”
亚瑟也走上去同大仲马一起搭着肖邦的肩膀将他拉了出去:“放心吧,弗雷德里克,我的饭量不大,吃不穷你。不过你得多注意着点亚历山大,我总感觉在我破产之前,这胖子就得先去你家门口要饭了。”
路易见他俩开起了玩笑,也跟着拎起了包,起哄道:“如果弗雷德里克不接济你们,你们到时候可以上我那里去。当然,前提是到时候路易·菲利普已经滚下他的王位了。”
大仲马开玩笑道:“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打算坐上去?”
“那当然不是。”路易只是笑着回道:“亚历山大,你知道我的,我同你一样,我们都始终坚持着共和主义。”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