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弓有些不趁手。”
陈三石看着前方笔直下坠的尸体,提着金弓掂量几下,只觉得有些份量不足,然后便转身朝着永嘉府而去。
突然出现的正统麾下大军,对于永嘉府的守军来说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猝不及防。
再加上坐镇修士一死,立马就土崩瓦解,甚至连整体的指挥都没有,像是鸟兽般散去。
过程中梁山兵马和司马曜本部兵马进行追击,近乎全歼八千守军,只有极少数人得以活着渡过淝水支流。
他们以雷霆之势,在接近零伤亡的情况下入驻永嘉府,和前方的百万大军,隔江相望。
“大帅。”
司马曜登上城墙,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全军整备完毕,什么时候渡河?接下来该做什么?”
“派人伐木,在岸边准备搭建浮桥。”
陈三石淡然地说道:“今晚午夜子时,全军过河直冲敌阵。”
“直接?”
司马曜才发出疑问,就连忙住口道:“卑职记住了。”
“还有事吗?”
陈三石看着他迟迟没有离去,轻声发问道。
“陈大帅!”
司马曜突然间单膝跪地,抱拳铿锵道:“卑职愿为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为战场,本来就是生死与共。
偏偏又说这样一句话,意味就会变得深远不少。
这是要投诚。
“你。”
陈三石审视着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大帅。”
司马曜直截了当地说道:“正统朝中凡俗庸碌,不足与为谋,我司马一氏自此之后,愿意追随大帅左右!”
“司马曜。”
树木的阴影下,看不出白袍的表情:“收起你的心思,做好眼前的事情。”
“……”
司马曜急忙惶恐道:“卑职明白!”
白袍没有再理睬,转身离去。
“……”
司马曜跪在地上,直到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背影后,才缓缓起身。
“父亲?”
守在不远处的司马弛、司马澜两人满脸困惑。
“怎么?”
须发皆白的司马曜动作有些迟钝地站起身,轻轻掸去衣衫上的灰尘:“觉得为父给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下跪丢脸,还是觉得拜码头拜错了人,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两子沉默,显然是觉得两者皆有。
“幼稚!”
司马曜愠怒斥责:“枉费你们也算是在天水洲待了许多年,怎么会用年龄来衡量一个人?两年时间从真力初期修炼到中期,天水洲又能有几个人做到?
“还有。
“你们觉得在归元门眼里,我们算得了什么?将来又能得到多少资源?
“不要锦上添花,要雪中送炭!”
真力初期武者。
对于归元门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北凉来说,却是极度稀缺的,更何况他们是一整个家族。
“可……”
司马澜困惑道:“可眼下淝水尚且生死未知,是不是急了些?”
“我知道。”
司马弛接过话道:“正是因为生死未知,才是我们纳投名状的时候,要是再错过,就没机会了。”
“要是输了呢?”
司马澜心中颇为忐忑地说道:“哪怕陈三石现在突破成功,对方也还有隆庆跟凌奎两人,再加上百万大军组成的六丁六甲大阵,在孩儿看来,赢面未必会超过五成。”
“澜儿。”
司马曜微微眯眼:“开战之后,你留在后方压阵,不要急着往前,如果发现形势不利……立即领着族内资质最好的后生逃离东胜神洲。”
“孩儿……”
司马澜虽然为难,但最后还是抱拳道:“记住了!”
“……”
交代完毕。
司马曜双手负后,眺望着河岸对面,隔着数十里都能看到黑压压的军队和灵力冲天的大阵。
他的脑海中回忆着白袍的部署。
明日子时……
就直接冲过去?
其实在他看来,这样做无异于羊入虎口,几乎等同送死。
可这是司马家族在东胜神洲立足的唯一机会。
司马曜也……
只能赌上性命!
……
对岸。
朝廷大军。
中军大帐。
“大事不好!”
“陛下!”
“大事不好啊!”
“……”
几名得以幸存的守城将士狼狈不堪地闯入到帐内,跪倒在地上,神色慌张地喊道:
“陈、陈三石率军杀至永嘉府,钟凡仙师当场战死!
“八千弟兄,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活着回来!”
屏风前。
隆庆皇帝微微阖目:“慢着点,大呼小叫的,朕胆子小,经不起你们惊吓。”
“末将该死!”
参将明白皇帝是在讥讽他失态,连忙磕头不迭:“末将该死!”
“不要说废话了!”
秦王催促道:“陈三石带来多少人?”
“二、二十万!”
参将咽了口唾沫:“少说也有二十万人,仙师的数量同样诸多,短时间内无法分辨!”
二十万?!
听闻此言,大帐内陷入片刻死寂。
若是真有二十万兵马,再加上昆阳城内的十余万兵马,那加起来就是三十万大军。
三十万对一百万,悬殊就远远没有那么巨大了。
放在白袍的手里,或许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
隆庆皇帝没有急着言语,只是拂袖而起,踩着仙鹤来到半空当中,眺望对岸的情况。
苍茫天际之下,黑沉沉的八公山巍峨耸立,犹如匍匐在厚土大地上沉睡的巨兽,放眼望去,体上布满崎岖的岩石,茂密相连的植被吞噬光线,草木在风中摇曳,摩挲间好似低声窃语,苍翠的树木阴森飘摇,形同一只只扭曲的魔爪,其中又有一面面殷红色的旗帜飘舞,在山林间不断腾挪,隐约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兵马在其中调动,无法判断具体人数,只能看到……
漫山遍野全都是!
二十万将士排列开来的话,的确差不多是这个阵仗。
并且时不时还能够看到一道道人影从天上飞过,应该就是云顶宫前来助阵的修士,数量也有二十以上。
“单良成。”
隆庆皇帝音调冗长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援兵不会超过五万?”
“……”
单良成目睹此情此景,不禁神色凝重:“倘若是真的话,那就说明在淝水开战之后,庆国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曹楷没有理睬,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陛下不必忧虑,就算是有二十万,对于我们来说也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
单良成手握金光竹,遥指昆阳城池道:“最迟今晚子时之前,在下就能够破掉护城大阵。
“到时候,由我宗的师兄弟采用人海战术,负责处理城内的叛军就完全足够。
“我仍旧居中指挥战阵。
“陛下和凌奎前辈则是可以专心应对陈三石。
“而且,厚土结界开启后,昆阳城的消息是被封死的,他们根本就无法知道白袍回来的消息。
“大阵破除之时,就是他们崩溃之际。
“因此。
“我们现在要做的,无非是把中军和后军调转方向,从面朝昆阳城池改为面朝洛涧,防止敌军突然袭击过来而毫无准备。
“陛下。
“决胜就今夜子时!
“此战结束之后,凭借陛下的修为,在三五年之内就可以控制住整个东胜神洲,到时候邙山祖脉,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事成之后,还请陛下不要忘记……”
“战后之事,日后再论。”
隆庆皇帝打断道:“你们升云宗要做的,就是打好这一仗,其余的,就不劳烦单大仙师操心了。”
“……”
面对对方的傲慢,单良成也只能忍耐,躬身一礼之后,就拿着本命法器,继续操控阵法进攻城池。
“轰隆隆!”
在传国玉玺和凌奎的双重加持下,支撑至今的玄甲巽风大阵,终于在巨大的嗡鸣声中,出现一道裂缝,并且……
无法修复!
就像是猎物在围攻下终于流出第一滴血,给予野兽巨大的刺激,朝廷将士们的士气来到巅峰,近乎疯狂地进行着最后的攻城。
与此同时。
朝廷其余大军开始调动。
此次战役。
百余万兵马总共划为四个部分。
分别是先锋军、前军、中军,以及后军,其中前锋军十万,其余部分各自三十万兵马。
最新命令下达后,大军开始分批次调转方向。
数以百万计的将士,单单看数字其实根本无法体会到究竟有多浩瀚,早就已经把整片平原遮蔽得严严实实,根本望不到边际,成为一片真真正正的“人海”。
如此庞大的军队,就如同各种巨大的攻城器械,力量确实是无穷无尽,但同样受到体型限制,其行动也必然是极其笨重的。
每一名将士,都是巨型机关内的齿轮,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则命令光是从头传达到尾,都需要两个时辰以上的时间。
这还是在有修士助力的情况下。
要是没有修士,仅仅依靠战马来回奔走,那么看似简单的一则“中军、后军面朝东方洛涧列阵”的命令,最快也要半日之久才能完成。
毕竟百万军队,光是收尾相连,都有几十里的距离。
战鼓震天,旌旗舞动。
这些震耳欲聋的动静看起来像是在营造气势,但其实是大军的“通讯工具”。
战鼓敲几下,军旗怎么挥动,在军阵当中,代表着将士们需要往哪个方向调动几步,半步都错不得。
也正因此,“多多益善”只有兵仙那般的人物才有资格说出来。
终于。
在巨型机关有条不紊的运转下,指令顺利达成,在维持着六丁六甲大阵的情况下,中、后两军,总共六十万兵马调转矛头,兵锋直指东方的淝水支流洛涧长河。
并且。
这六十万人紧邻着洛涧河岸,几乎再往前一步就要跌入河中,再加上六丁六甲大阵,催发出一道道金光墙壁横亘在河岸边缘,不给对方任何渡河的机会。
“轰隆隆——”
前方战场。
伴随着新一轮的轰击。
昆阳城墙的护城大阵,裂缝从一条变为数条,直到东南一角炸开一个直径半仗的不规则缺口。
一名升云宗炼气圆满修士飞入城内,他召唤出一柄黄金飞刀,双手结印将法力尽数加持在上面。
“嗡!”
金光飞刀撕裂虚空,所过之处,但凡挡在前方的北凉将士,不论是拿着盾牌还是穿着甲胄,尽数都被拦腰斩断。
由于太过锋利,许多人甚至只剩下半截身子还在挥舞刀剑,直到鲜血喷涌剧痛传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是死人。
金光飞刀一路势如破竹,就要直接割下黄老头儿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