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
“冠军侯、骠骑将军、北凉督师府督师、洪泽营主将陈三石,前往嘉州挂帅,务必在一年之内收复西部两州,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候公公嘹亮的声音响起。
“臣,领命。”
陈三石接过调令。
“那督师,就快快动身吧。”
候公公松了口气:“如今前线将士们都在云端府内,等你着前去主持大局。”
再三嘱咐完之后,他才领着人离去。
“呸!”
吴管家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唾沫:“一群废物,什么事情都要靠督师府,最后还要猜忌,当初对老督师就是如此,现在对小督师还是这般!”
“行了吴伯。”
陈三石看着年过七旬的管家:“本来也不是单纯为朝廷,我一回来,就看到这段时间处理过的政务,很多地方都缺粮了吧,再不尽快结束战局,就真撑不住了。”
朝廷崩溃之后。
祖脉丢失。
各个宗门涌入。
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可不是么。”
吴管家摇头叹息道:“从云州十日开始,到现在连着打了三四年的仗,不少地方又是洪灾旱灾的,哪里还有多少粮食。”
陈三石把调令交到下人手里:“怕就怕,这一仗只怕是快不得。”
“哦?”
吴管家闻言诧异:“督师的意思,是连你也没把握快速击退西齐大军?”
“世上从来就没有人,是注定的百战百胜。”
陈三石目光望着远方:“只不过以前每次,都是我赢了。”
“吴伯,准备一下吧,今夜我就动身启程。”
“好。”
“……”
陈三石和孙璃、陈云溪匆匆见面之后又匆匆告别,而后就直奔军营而去,召集洪泽营补充完毕的将士,连夜从凉州动身开拔。
在他们来到城门时。
又有一骑追赶上来,手里拿着长枪,身后背着弓箭。
“不器?”
陈三石有些意外:“你这是?”
“督师!”
孙不器抱拳道:“我已通脉,请督师准许我入营!”
“不器。”
陈三石看着他,沉声道:“洪泽营编制已满,没有通脉参将的位置给你,回去陪着你姐和陈云溪吧。”
“督师,我不要官职。”
孙不器坚持道:“哪怕做个普通的卒子也行,让我跟着去吧。”
“……”
陈三石知道。
自从师父过世之后,孙不器就极少露面,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也基本上断绝联系,每日除了吃饭就是在院子里练武。
他体质不算绝佳,只是上乘,但悟性极好,大半年下来,也从化劲突破到通脉境界。
只是此去凶险,又是孙家唯一的香火。
罢了。
人的命,是自己决定的。
想到这里,陈三石没有拒绝:“入列吧,你就归到中军,暂时负责巡营,等抵达嘉州之后,再另做安排。”
“是!”
孙不器没有半句废话,骑着马融入到队伍当中。
洪泽营继续前进。
“什么鸟什子兵仙。”
汪直骂骂咧咧地说道:“夷陵战败之前,把你跟我们调过去,哪里还有那么多事。”
“师兄也看出来了。”
陈三石脑中播放着开战之后的敌我双方行军路线:“夷陵之后,战线后撤太多,不好再打回去了。”
“师弟,你这也忒瞧不起人,在鄱阳县认识你之前,老子本来就是玄武营的主将,大小战事没少参与,怎么可能连这点儿局势都看不清楚?”
汪直发愁地说道:“那韩湘似乎确实有两把刷子,再加上西齐有不少的‘仙师’,接下来只怕是要麻烦。”
“师兄,境界如何了?”
陈三石问道。
“大圆满。”
汪直坐在黑风马的马背上,从怀里掏出酒壶,喝了一小口:“再有个两年吧,有机会突破武圣。”
“五个月吧。”
陈三石淡淡道:“给你提提速。”
洪泽营从凉州开拔前往嘉州,需要从明州南下,然后东出,再跨过两州之地,水路并行,耗费足足三个月之久。
途中。
陈三石经常会停下来练武、炼丹。
养经丹和真武丹的材料,他各自多备出不少,本来就是准备拿来给部下用的。
武圣对于体质有极高的要求,即便是真武丹,也只是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让体质不足的人突破到武圣境,但是相对而言,玄象就不会有这么高的门槛,只要养经丹足够,完全可以把通脉堆成玄象。
一路行军。
陈三石总共四次开炉炼丹,报废一次,炼制出三颗优品真武丹,直接把其中之一,丢给了汪直,接下来难免要面对修仙者,要是能多一名武圣,也多一分胜算。
“嘿,就你宝贝多。”
汪直拿着丹药,心中颇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
他当初心灰意冷像是死狗一样去了一个偏僻的小县,阴差阳错,反而是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督师!”
夏琮领着一队人马匆匆赶回来:“前方就是嘉州境内,我已经通知督标军,令他们前来迎接。”
“情况如何?”陈三石询问重点。
“局势严峻。”
夏琮指着西方:“此去两百里,就是嘉州边境的洛水,洛水对岸就是云端府,如今,西齐大军正在围攻云端府,滕乐将军等人率领五万兵马,苦苦支撑。”
“先去军营吧。”
陈三石没有急着部署。
“是!”
……
西齐国军营。
中军大帐。
书案之上。
韩湘手中拿着一支毛笔,在橙黄色的纸张上勾勒着复杂的纹路。
这笔是灵兽毫毛所制,就连笔杆也是经过炼制的灵木,笔下的纸张,更是珍稀材料混合兽皮制成,两者结合使用,就能够绘制出传闻中的符箓。
“嗡——”
伴随着灵光一闪。
预示着这张分身符大功告成。
“进来吧。”
韩湘放下符笔,淡淡开口。
“仙师!”
钟无心大步迈入帐内,神色凝重地说道:“盛朝最终还是无人可用,选择调用凉州的白袍陈三石,刚刚得到消息,白袍率领一万五千洪泽营,已经到嘉州境内的黄陂府了。”
“好!”
韩湘的眸子闪起寒光:“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仙师……”
钟无心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
来了一个强劲的对手,难道不是坏事么?
这仙师,怎么愈发兴奋?!
真是把整场战争看做一场游戏。
他沉声提醒道:“那姓陈的兵法造诣极高,又把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洪泽营带到嘉州,不知道又要使出什么奇谋,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传令下去。”
韩湘淡然自若地说道:“继续调拨兵马,做出要猛攻云端府的架势。”
“仙师的意思……”
钟无心琢磨后说道:“是逼姓陈的率军过河支援?”
“棋友来了,自然要提前备下一局好棋,以示欢迎。”
韩湘离开书案,来到旁侧的棋盘前坐下,悠悠道:“年纪轻轻,就能打出四渡之仗,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语毕。
他剑指一挥,一抹法力注入道桌案上的符纸之上。
当即。
符纸就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去,直朝着东方苍穹而去。
那里,是洪泽营所在的黄陂府。
……
黄陂府。
“嗡隆——”
沉重的城门打开。
面容憔悴的童晓初慌里慌张地徒步出城迎接,情绪激动地一把抓住白袍的手臂,声音有些发抖:“陈督师,你可算是来了!快,大家就等着你主持大局了。”
陈三石随其来到中军大帐,除去督标军的将军之外,还有一名年轻的修士,通过【观气术】看,已然是炼气圆满境界,和当初凉州的曲元象实力差不多,大概在炼气十一层左右。
炼气期总共九层,七到九层就算是炼气后期,把功法修炼的第九层即可筑基,但不意味着功法只有九层,而是总共有十二层。
在得不到筑基丹或者是把握不够的情况下,这些修士只能选择继续往后修炼,等待筑基的时机。
功法多一层,法力也会深厚一层。
“这位是王竣王仙师。”
童晓初介绍道:“是陛下从京城派来压阵的,还有一位曲元象曲仙师,如今和滕乐一起在云端府里,多亏他们,敌军的仙师才不敢再轻易闯军营刺杀武将。”
“你,便是陈三石?”
盘膝打坐的王竣睁开眼,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道:“你能扭转局面?”
他们升云宗此次。
派出弟子是为灵脉。
但是占领灵脉需要人手。
所以才会有如今的这场四国大战。
可王竣一介修行之人,哪里懂得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盛军队一溃千里,距离占领灵脉遥遥无期。
然后,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白袍。
仿佛在这一方天地,此人是兵家第一般,而且貌似,还是镇守使孙象宗的关门弟子。
令王竣难免多留心一些。
他催促道:“尽快打到邙山吧,若是让对方宗门稳住脚跟,休说是你这主帅,就连你们大盛朝廷都要遭到上宗的苛责。”
“舆图。”
陈三石没有理睬对方施加的压力,在主座坐下之后,直入正题:“我要更详细的情况,包括敌我双方的兵力,敌我双方的‘仙师’数量。”
“……”
童晓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后才说道:“夷陵战败之后,我督标军一路东退,折损兵马十万八,烧毁粮草辎重无数。来到云端府之后,西齐仍旧猛攻不断,于是我就留下滕乐等人留守,其余人陆续撤退到洛水以东,重新整合兵马。
“如今,整个西部五成以上的都指挥使司兵马,都陆续抵达嘉州支援,再算上督师带来的洪泽营,我们也还有十七万的兵马,其中有五万在云端府。
“至于仙师方面,我不太清楚,还是请王竣仙师告知吧。”
“西齐军中,有炼气中期五人,炼气后期一人,所谓的‘兵仙’韩湘和我亦一样,是炼气十一层左右的圆满境界。”
王竣解释道:“督标军中,也有炼气中期两人,再加上我和曲元象,总共是四人。”
陈三石在心中盘算。
从纸面上看。
西齐国,有三十二万大军,再加上七名炼气中期及以上的修士。
炼气中期,就相当于武圣战力。
而大盛。
则是十七万兵,四名修士。
基本上只有西齐的一半战斗力。
“大帅。”
童晓初头疼地说道:“南方、东方的兵马都有用途,西部卫所倒是还有一些人手,但是粮草不足,目前能够支撑的,也就是十七万兵马,也就是说,咱们要用十七万兵马,吃掉对方的三十二万大军。”
“如果我没算错时间的话。”
王竣说道:“不久之后,修仙界还会有一些武修为了悬赏出来助阵,当然,西齐那边也会,但是可以保证,两边在修士方面的力量不会差太多。”
“都出去吧。”
陈三石归纳完情报之后,准备静心思考。
也就在这个时候。
军营外面忽然传来骚动。
“刺客!”
“有刺客!”
“……”
“嗡!”
银光一闪。
龙胆亮银枪便出现在陈三石的手中,他走出中军大帐,就看到一道流光朝着军营飞来。
“保护督师!”
“保护童将军!”
“……”
箭矢漫天乱飞,但是都阻挡不住流光。
仙师王竣浑身法力波动,就要结印施法,但等到他看清楚流光之后,又放松警惕道:“是分身术,一种小法门而已,没有杀伤力,更多的意义,是隔空对话。”
果然。
流光在中军大帐正上方停下,而后幻化成一名儒雅中透着仙气的男子模样,他悬于空中,俯瞰着地面上的众人。
“在下韩湘。”
兵仙韩朗声道:“想必阁下便是在此世威名显赫的白袍陈三石吧?”
“是我。”
陈三石直视着对方,淡然道:“你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想说?”
“棋逢对手,兴奋不已。”
韩湘面带微笑,仿佛两人并非死敌:“韩某在修仙界,也有几位曾是兵法大家的故友,我们都很手痒,这次出来下棋的机会,可是韩某好不容易抢来的。自然要前来一睹阁下真容,亲眼看看,接下来和在下对弈的究竟是什么人。”
“兴奋?”
陈三石眉头微蹙:“打仗对你来说,是一件兴奋的事情?”
“陈兄难道没有此种感受?”
韩湘侃侃而谈道:“行军打仗,如同下棋,你我统兵之帅,便是黑白棋手,落子无悔,我们举手抬足之间,就能决定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生死,如此浩大的棋局,怎么能不让人兴奋?!你……”
“你把人的命,当什么了?”陈三石蓦地发出质问。
“你说什么?”
空中的韩湘一怔,有些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什么当什么?”
“我说。”
光影交错之下,陈三石的面庞陷入到阴影当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听到沉重的声音响起:“你觉得打仗很有意思?”
“当然有趣!”
韩湘微微眯眼,理所当然地说道:“韩某就是为统兵而生,而那些将士们,生来就是属于你我的棋子,他们的生死荣辱,就是我的棋局,这难道不是世上最有趣之事?如果有一方世界,有着无限的棋局,韩某宁愿放弃仙途,永远做一名棋手。”
“好一个兵仙,真不愧是一个‘仙’字,好一座……”
陈三石骤然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尸山!”
尸山,为仙。
“哦?有意思的说法。”
韩湘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总之,不管陈兄愿不愿意,棋局都已布下,韩某率先落子,接下来就看陈兄如何接招了。”
“你已经败了。”陈三石骤然道。
“败了?”
韩湘更加觉得有趣,他调笑道:“那陈兄不妨说说,在下败在何处?”
“从你讲出自己所谓的棋局理论之后,你就败局已定,因为……”
陈三石顿了下:“你的棋是死的,而我的人是活的。”
“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韩湘在空中放声大笑:“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不愧是把兵形势利用到极致的人。
“棋局刚刚开始,就当众自己部下的面口出狂言,为自己造就声势。
“好啊。
“我倒是要看看,阁下接下来,如何落子!”
“轰——”
话音落下。
人影陡然崩溃消散,化作一张黄色符纸飘飘然落下。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西齐中军大帐,坐在棋盘前的韩湘缓缓睁开双眼,从棋篓当中捻起一颗白子,缓缓落下。
对弈。
开始!
……
“什么破东西?”
汪直一把抓住废弃符纸,在阳光下反复查看起来:“这老小子再不滚蛋,留在这里逼逼赖赖,我就要动刀了。”
“这人……”
洪泽营副将楚仕雄皱眉道:“就是兵仙?”
“陈督师。”
童晓初捕捉到方才谈话中的重点,有些紧张地说道:“听韩湘的意思,他好像已经出手了,此人诡计多端,不知道又要用出什么阴谋,要不要提前安排,做个准备?”
“静观其变。”
陈三石给出答复。
在不清楚敌军动机和动向的情况下,贸然更改部署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他回到大帐内,观摩着西齐的每一次出招,很快就知道韩湘走的是什么路子。
兵权谋。
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
喜欢用兵权谋的人,往往会提前安排好一切。
正如黑白棋局。
执白先行。
那韩湘,已然领先一步棋
当夜。
前方的战报就传递回来。
“报——”
“云端府告急!”
“滕乐将军声称西齐增派兵马围攻,希望我们火速前去驰援!”
“……”
“不好!”
楚仕雄观望着舆图:“督师大人,云端府要是丢掉以后,西齐军就能够掌握洛水粮道,进窥整个嘉州,搞不好我们还要继续退下去。
“再退的话……就要退到‘官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