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耀瑛集团的首席执行长惊传婚变,记者出没在其宅邸,试图挖出更多内幕,但屋内毫无动静,没有人见得到当事人抑或知情人士。 看见新闻时,何瑛正在新家整理旧物。她从一箱相册抬起头,久久回不过神。辞职?他从来没提过想要转换跑道,况且,耀瑛是他毕生的成就,他怎麽舍得抛下一切? 「这是怎麽一回——老公!」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大门碰地一声阖上,父亲放下手边的事离开了。 何瑛目不斜视,埋头继续整理,她把相册一一拿出来,再默默收进电视柜。 「妈,你不是要去孝霆那?快去吧!别让人家等。」 「嗯。我晚点有事。」何瑛扯出笑。「顺便帮我买永康街那家蛋糕,可以吗?」 她摇头,笑容加深。 和市中心的孤独不同,此刻的寂静是陌生与冰冷。她和父母入住仅仅三天,这个房子远远称不上是家。 上礼拜日别离那天,何瑛就签好了离婚协议,尔後,只需等待几个礼拜,就能正式结束这段婚姻。 他们没有孩子,更没有金钱纠纷,所以离婚相对来说容易些。谢今安想将资产的一半分给她,她没敢要,最後只接受了一栋在青山的木屋。 将所有纸箱清空、拆开後,何瑛回到房间洗漱,准备出门。 她随走随停,看见几家店面正在出租,便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位置。 她盯着笔记——租店、设计、布置、宣传??有太多的事要做,她的脑海已有店面设计的雏形,也办了社群帐号,陆陆续续上传自己这些年的花卉笔记。 「喂?」是个上了年纪的nv士,声音听着很优雅舒服。 「城内??请等一下。」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了几十秒。「嗯??那间的月租四万,基本起租一年以上。」 「没问题。我在城东也有一间店面,月租两万八。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资料发给你。」 「当然。」对方语带笑意。 「嗨。」她的声音也很年轻。 「不是耶,我们是选物店。这些是我们合作的手工达人做的。」 她拿起那个小包,到柜台结帐。 「可以帮我包装吗?我想要送人。」 何瑛看着她转身打开柜子,拿出一个橘红se的小盒子。「您是来这边旅游的吗?」她客气地问了一句。 「喔!我这边也是三个月前刚开幕。」 「您看起来非常年轻呢。」 何瑛诧异。「真的假的?我以为大学刚毕业呢!」 何瑛笑答:「我不是明星啦。」她的样貌鲜少公开,这个礼拜应该是最为频繁的时候,不过多是谢今安的版面,且有关她的照片都是他们学生时期的交往照。「其实我打算开一间花店,今天来这边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地点。」 何瑛兴奋地想紧紧拥抱她并放声尖叫,她抑制了那gu冲动,可是没控制彰显在脸上的雀跃。「我非常乐意!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何瑛接过她的手机,一键一键输入自己的号码,她打得特别缓慢,心里纠结不已,在名称那栏空格,终是输入了自己的本名。 何瑛笑而不答,对方也没纠结於这个 「不会!下次见!」 她正研究到一半,大门开了。父亲接母亲回家了。 父亲一手cha着腰,一手r0u了r0u太yanx,撇开头不说话。母亲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父亲,yu言又止。 父亲望了过来。「你知道谢今安那小子在哪吗?他在做什麽?我找了他一整天!」 父亲急了。「我怕他出事啊!」 何瑛缓缓站起来。「他能出什麽事?」她走向父亲,看见对方眼里的憔悴。「爸!你是怎麽了?为什麽你这麽在乎他?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她感觉自己像是缺失了某片记忆,以致於周遭所有人都不对劲。 何瑛觉得荒谬,想笑却笑不出。「怎麽会??你们怎麽会这样想?」她倒退数步,像是从远处才能看清父母。「这太荒谬了!他怎麽可能会??」 这世间最痛的莫过於失去深ai的人,她听过父母因为失去孩子而一蹶不振,也遇过因失恋而自杀的男孩。但是不可能是谢今安,谢今安不可能是为情ai所困的人,谢今安不可能因为失去她就放弃求生的慾望,谢今安不可能以这麽决绝的方法道别,他不可能这麽做,那不可能是谢今安。 「他”有过”梦想,」父亲加重了语气。「但是任何人被病痛折磨这麽久,需要的不是梦想,是依靠。」 「他有忧郁症,何瑛,从他妈妈去世後就发病了。」 「他不敢告诉你,何瑛,那是??他的痛??你可能没办法理解,不过发病的时候,他会无缘无故地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更没办法控制。他不想让你看见他倒下,就像我也不想让你或妈妈看见我脆弱的一面??呼??我是偶然间发现的,我介绍他看医生,这几年他都有吃药控制,我以为他的病情有好转??」 「他妈妈也有忧郁症,自杀了好几次,这就是为什麽我担心他,何瑛,忧郁症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今安那孩子习惯了一个人承受,这麽多痛苦啊,换作是谁迟早都会受不了的??爸爸对不起你,应该要劝他的,应该要让你知道的,这样你也不会那麽痛苦??爸爸对不起你??」 而今,她再也没办法与他背对而行。 国中与高中两个部门,互相认识的机率可说是为零,他们的生命本该无交集,本该成为毕业纪念册上其中不相g的两页。 那半小时,让她的时间与谢今安放学的时间重叠了。 何瑛一眼就看见谢今安。 她在他对面坐下。 何瑛垂眸,滑向他的制服,再到手上的书,又回到他的脸。 时间静止了3秒,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脸。浏海碰到他的眼,看不清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只感觉他的眉眼忧郁又淡然,令人不由自主地被x1引。像是场对视b赛一样,她等着他率先移开视线。 她摁下心底的失落,看着列车上的停靠显示表,又盯着窗外飞逝的景se。 「何瑛。」 何瑛一直觉得,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4天前,她曾做好此生再不回来的打算,离开以後,最挂念的是後院的花园。 她只想见谢今安,只要能找到他,只要能拥抱他,她愿意付出一切,她愿意回到这个牢笼,她愿意忘记过去,即使只是暂时的,她必须见到他。 「谢今安!」客厅里空无一人。 她穿梭在一间间房,手上仍打着电话,突然,耳边隐约传来微弱的电话铃声,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今安?」她心里的恐慌不受控地扩大。 她爬上楼梯,哆哆嗦嗦地推开门。 「今安??」月光照亮了他,却照不亮他心里的黑暗。何瑛的心绞痛无b。她伴了他14年,成为他的发妻与朋友,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理应是她,可她却狠狠 她屏住气靠近他,待看见那高大的身子动了动後,总算如释重负,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掉了下来。 何瑛走到离他一步之遥,从模糊的视线中仔细看着他。 「怎麽哭了?」他的语气温柔得令人心碎,却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浅浅一笑,彷佛那不是件大事。「只是想休息一阵子。」 她b回泪。「今安,告诉我你在想什麽,拜托??为什麽我感觉我再也见不到你?」她呜咽一声。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他妈妈也有忧郁症,自杀了好几次。忧郁症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但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负能量,她感觉到他的身心已jg疲力竭,他没有力气笑,也没有力气拥抱她,或给她一个吻别。 谢今安没动。何瑛抓着他的衣摆,哭倒在他肩上。 那句话b任何歇斯底里的怒吼还叫人心伤,他们俩都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和对方成为陌生人,他怎麽能要她忘了他?他怎麽能在她面前放弃自己,还要求她忘了一切? 「何瑛??」他的声音终於哽咽。「我真的好累??」 谢今安的身子变得僵y,几秒後,开始隐隐颤抖。怀里的何瑛拼命用小小身子试图温暖他,他捏紧手中的药瓶,任悲伤主导着自己。 他深ai着何瑛,这份ai是双面刃,让他有了活着的希望,却也能让他绝望。 他从来没ai过自己。 在这繁忙的街道一角,一家红砖砌成的美式餐酒馆格外引人注目,木制的招牌上写着「ter’sbar」。餐馆里只剩下一位客人,他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酒,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是深夜。 「喂!有你这麽和客人说话的吗?」 「今天是忧郁星期一啊,我不能和下班的兄弟一起喝一杯吗?」 小二睁大眼睛。「生了?!什麽时候?」 「噢。」小二站了起来。「欸!我和你说的那个合作,你再考虑一下啊!」 「我们的客群又不同,良x竞争嘛。」 又听了几句小二的碎念,郭孝霆目送他乘车离开,才开始善後工作。外面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店内的音乐变得清晰。他将店里每一处都清理乾净,才关掉音乐,最後是灯光。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钟摆滴答作响。昏h的壁灯照亮玄关,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看到妻子和nv儿已经熟睡。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她们的脸上。他虚掩着门走出房,来到客房的浴室,快速地冲了澡。 「嗯。」郭孝霆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晚安。我ai你。」 他绕过床尾,走到另一侧,轻轻躺下,紧贴着nv儿的身旁。nv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他心中一暖,沉沉睡去。 「爹地!爹地!」快3岁大的孩子在他身上蹦来蹦去。「小北鼻!」 夏洛特抱起孩子。「快八点。你再睡一下吧。」 他一觉到中午。 他走过去,手指cha入她蓬乱的发丝,给她一个吻。 「嗯。」郭孝霆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温柔地吻着她肩颈。「你真香。」英文家教,通常是到府教学,不过那位学生今天家中不方便,便改为在他们家授课。郭孝霆也决定带孩子出门。 「在午睡。」夏洛特轻呼一声,喉咙挤出气音:「ter!」 10分钟後,夏洛特在梳妆台整理仪容,她的脸颊红润,眼睛水雾雾的。 「闭嘴!」她笑骂着,已经拿他没辙。 「哼,今天晚上你等着好看吧。」这两年她的中文能力显卓提升。 bunny的中文名郭夕涵是算命来的,但是夫妻俩还是喜欢叫她的r名,刚出生时,她的胎毛是淡灰se,像极了一只小兔子。 nv儿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坐在床上缓不过来,她一直是个脾气好的乖孩子,很少哭闹。郭孝霆将她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头。 郭孝霆忙着照顾nv儿,只在远处笑着应了声。在间断的钢琴音符之中,他带着孩子轻声地出门。 「妮妮阿姨!」 小小孩想了一下,说:「涵涵来了!」 「阿、姨、好~」n声n气的模仿融化了郭孝霆的心。「爹地,今安叔叔在吗?」 孩子撇撇嘴。 他虽替何瑛打抱不平,却在时隔数周後看见她哀恸的脸庞时,所有怒气化为灰烬。一看见那样的她,他便明白在她心中,依然将谢今安摆在第一顺位,现在任何外界的闲言闲语都对她无益。 接着,bunny周岁後没几个月,谢今安回到耀瑛集团,何瑛也总算见得着人影。 後来他们发现,何瑛有了身孕。她的行动渐渐变得不便,於是夏洛特带着bunny来 那天以後,夏洛特找到了治bunny的方法,每当她不听话,只要一句”我要跟叔叔讲喔”,她必定示弱,b魔法还灵。 也仅是一点点。如果今天让他发现何瑛受委屈,他一辈子也不会正眼瞧他。 他下了车,和她拥抱。「嘿。」「嘿。」 他们看着孩子笑了。他拉开车门,把bunny从幼儿座椅解放出来。孩子马上爬到何瑛身上,和她讨抱抱。 她的反应逗笑郭孝霆。「我可不建议你把13公斤举这麽高。」 等孩子缓过劲後,何瑛才挪动脚步。「走罗,我们去看小北鼻罗!」她回头,等着郭孝霆拿包包。 「人来就好,还送什麽礼呀。」她模仿他的口头禅。 他脱掉鞋,跟着何瑛走进屋。 「阿霆,当自己家呀。」何瑛穿过他身旁,抱着bunny坐在摇篮边。 「涵涵,你看,是小北鼻哦。」 「他睡着了呀。」 「那我们先等他睡觉好不好?等他起床就可以和他玩罗。」 郭孝霆放下东西,跟着坐了下来。「他很像你呢。」 他笑而不语,望着在孩子身边的她。 郭孝霆正yu开口,便被一个n声打断。 「你想0小北鼻呀?」她带着孩子靠近摇篮。「要轻轻地0哦。」 「你牵他的手手。」何瑛说。 bunny哇地一声,看着他们的眼里闪烁着数颗星星。那是郭孝霆永远也忘不了的模样。 他低低笑。「我巴不得能早点遇见她。」 她的模样确实和以往大不相同,她不再是那个苦等丈夫归家的妻子,也不是被ai人 郭孝霆心中已有了答案,却还是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想亲眼看看你过得怎样。」 他的视线移至摇篮里的小小生命,那孩子睡得正香甜。他真诚地笑。「我终於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