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椿抬头望着穹苍上盘旋的银鹰,忽然哼唱起歌谣来,这是苏郁头一遭听到她唱歌,当然这应当属于她故乡的歌谣,因为苏郁听不懂,但那歌声既不靡丽也不粗硬,反而清清远远,仿佛山谷里飘过的含着雪香的细风一样。慕椿的神情也那样柔软,苏郁有时也会想,如若不是命里这些离奇的纠缠,作为玉樽公主长大的慕椿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的父母一定很疼爱她,毕竟这样皑皑白雪一样的女孩子没有人会不喜爱,何况慕椿还那么聪慧而乖巧。哦,她应该也不会叫慕椿,她应该拥有自己的名字。“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呢?”苏郁在她哼唱的声音渐渐小了的时候问。慕椿笑了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浑忽。”苏郁问:“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种……花。”“是你背后的花,对吗?浑忽……怎么写?”慕椿在冰雪上,用手指画出一些苏郁看不懂的符号,那也许就是玉樽的文字,苏郁笑了笑:“浑忽是一种花,那你不就是小花公主?”慕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您是什么?”“我是采花大盗。”苏郁做出了一个调戏的神情,慕椿也很配和地做出一个被调戏的神情。二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天一地之间只有她们两个。苏郁由领着她慢慢地走,纵然二人都很清楚,也许明日,也许下一刻,战火就会袭来,她们短暂的恩爱与温存就会再一次撕裂。但这又何妨呢?她们在这一刻还是相爱的。日光暖洋洋地落了下来,残雪消融,慕椿拢了拢鹤氅,依偎着苏郁的肩:“你明日就要去打仗了……”“也可能是后日。”抬手按了一下慕椿的头,苏郁哼了一声,“不还是你惹的祸。”“哦……”慕椿想,这怎么能怪她呢。“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苏郁还没吃过败仗,也不怕他狼蚩可汗。”慕椿叹了口气,心想,这回你可能要受点委屈咯。又想,我的委屈可能更大一点。“殿下……我给你赔罪。”苏郁凉凉地笑:“哦?”她往慕椿腰臀上掴了一巴掌,“用这个赔?”“我还是……会一点花样的。”慕椿眨了眨眼,“我也想你了……”“等打完仗。”苏郁笑,“我要你赔三天三夜。”三天三夜……慕椿阴寒寒地一颤,那是不是会有点难受了。次日,周军与狼蚩军在绵延数十里的河谷处厮杀,自清晨到黄昏,骑兵步兵相接不断,将整个尚未全然破冰的班珠河水染得赤红,狼蚩军队且战且退,周军一路追剿,又在荒芜一片的平原上厮杀到了夜幕时分。因周军不熟识地形,且夜间作战多有不利,苏郁秉持着穷寇莫追的原则,下令将一小支军队在新拔下的班珠河沿岸设防,大军则依旧固守朔方长城一线。当夜里,苏郁洗了两桶血水才算干干净净地见了慕椿,后者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禁惊奇道:“就一下没砍着?”这句话为她换来了苏郁好一顿教训,苏郁说不上她,但没说不动她,这一顿教训让慕椿欲哭无泪,倒不如让她狠狠上一次算了。解了气的苏郁笑道:“我这可是铜头铁臂,生铁铸出来的。”慕椿喘着热气,摸了摸她的手臂:“是硬邦邦的。”“不喜欢?”“喜欢……”慕椿缩在她怀里,乖得像只没脾气的小狐狸,“哪都喜欢……喜欢死了。”后来的数日,狼蚩偶有几支散兵突袭,但都因为苏郁有备无患,最终不了了之。周军士气高昂,预备数日后乘胜追击,一举在草原上打退这些胡虏。与此同时,战胜报表到了皇帝御案上,朝廷派了一支数十人的犒军队伍来到军营。那一日正是三月初三。慕椿安安静静地在帐子里等着苏郁来。那暗卫数日之后再见慕椿,神色便更加尴尬了一些,慕椿却主动招惹她,从炭炉里扒出个烤芋头来:“大人尝尝?”暗卫摇了摇头。慕椿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是卑贱之驱,只是觉得大人看守辛苦……”那暗卫哪敢受她这些话,艰难蹭了过去把那个芋头接了。慕椿看着那暗卫剥芋头皮,忽然站起身掀开帐子,唤道:“殿下!”那暗卫阻拦不及,但看她又走了回来,边进帐子边叹息:“不是殿下……”那暗卫笑道:“殿下还在议事,议过了就会来见姑娘的。”后又想到什么,慢悠悠开口道,“听说朝廷来了犒军的人,兴许还要比平日晚一些。”“犒军?”慕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是什么人?”“这个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哦……”慕椿坐到炭炉边,捧着一张湖水般清澈的容颜:“好吃吗?”那暗卫一见她这副模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好吃……”然而话还没说完,人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慕椿怕她跌着,扶着人慢慢地走到床边。她废了一番力气才把人弄上了床,换了衣裳,将那暗卫装作自己的模样塞在被褥间。慕椿则提上她的刀剑,可惜拿不动,只好一起塞进了被子里。“辛苦了。”慕椿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掌上的灰,系好那一件比她身量大了许多的黑色衣衫,张帘一望满原弦月色,无声地走了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