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最是看不上春离。 于是春离用双手勉强地攀着江以明的后背,意乱神迷地望向那双秋波泛滥的桃花眼,而对方也正深情缱绻地凝视着她。春离的长发在榻上散开,如乌云扰乱、如墨泼洒。玉雪横陈,染上了花瓣一般轻柔的红。 香风吹开纱帘,晌午清朗的天光透过客栈的棱花窗。 江以明伏在她的颈侧,向她耳边低沉地喘息着:“春离……再说些什么……再叫大声些。” 日头转过了东西的倾角,将光线投到床尾时,江以明才吩咐店家送水送菜来。 “抱歉,弄疼你了吧……都是我不好。” 休憩了半日,两人相互依偎着吃了一桌清粥小菜,江以明牵着春离的手走上街头,在镇上悠闲地逛过两三条街,包了一袋点心半只酱鸭给春离带着,便在上山的岔路分开了。 “上山不用太急,好好休息……” “嗯,我先回去啦。”春离微微蹙眉,笑着缓步后退,直到两人依依不舍的手指再也相勾不住。 在转角处回头望他,见他仍在目送,就抬高了手臂朝他挥手,一直走到再也瞧不见他的地方,春离才敛了笑容,冷着脸掏出一块点心整个塞入口中。 她这样想着,细细嚼着那桃花酥,一手抱着吃食,另一手则打圈儿揉着自己的小腹,那处仍在隐隐作痛着。 空谷之中,只有鸟鸣幽幽回响。 ——怀孕至今已逾两月了。再过不久就会开始显怀,离开天留宗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吧? 春离带着一如往常的、怨鬼一般的脸色爬上山去,越近、天留宗的大门就越像一个深渊巨口,带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小师妹,又去哪里玩了一天?” “——还知道回来?” “叫大师姐!!小崽子!!!” “……你他妈、上周把师祖养的锦鲤烤了吃!前天演武直接投降、昨天的功课不做、今天又溜出去!!你在我们天留宗到底是干什么的?!若是不愿潜心修行,趁早叫三师弟把你领回家成亲去吧,空在这山上蹉跎什么?!!早上才罚你抄写心经,扭头就不见了人影,愈发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还是趁早滚蛋了事,好还我师门清净、以免坏了师父声名!还酱鸭……我看你像酱鸭!!!” 赫仙骂得没错,春离确实像酱鸭一样缩起了膀子、瞪着半死不活的眼睛发呆。 “痛啊!赫、大师姐……我不要、疼……” 她不自觉地想从赫仙手下挣脱,可赫仙哪里管她痛,倒是让她挣动叫唤得心烦意乱,一把拎高了她的脑袋,另一手收起棍子,“啪”的一声,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一侧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头脑也开始发昏,春离忍气吞声地收了跟她叫板的心思,身子软绵绵地塌了下来。 “……大师姐要罚,春离自然承受。” 这般姿态,可想而知是不好看的。尤其是一转角碰到三师兄,便更加尴尬了。 穿金戴银、一身琅琅环佩的三师兄,见了这情形皱起眉头来,只是抬手一拦,便颇有气势。春离在赫仙手底下,艰难地抬起头观望,见赫仙亦是明显地不快了起来,他两人的目光一对上,便如针尖麦芒,势如水火,眼看就要爆发。 三师兄压着怒气开口了,瞪了赫仙一眼之后,就把满是疼惜的目光移向春离。 “干你何事?!”赫仙就像炮仗一样炸了起来。 赫仙却像要喷火似的,指着三师兄大骂:“惜风,你少来,我还没到师父面前告你的状呢!都是你平日里太惯着你妹,宠得她要反了天了!这小蹄子不知去哪里撒欢了,一天不见人影,你何来脸面怪我罚她?当初要不是你求师父让春离拜入师门,她又何苦遭受这番‘苦修’?既是吃不得苦,还不如你一早叫她从了你、去过那凡俗日子,也好过在我面前恩恩爱爱脏了我的眼,我呸!枉顾人伦纲纪的下作小子!” “师父哪有闲心管你们的破事,真到了你俩摆喜酒那天,再请他老人家赏光吧!我帮着师父管理你们,是职 莫惜风毫无惧色地迎上一步,攥紧了拳,朗声说道:“适可而止吧,大师姐,小离只不过年少贪玩,你为何要如此言行羞辱?我也不愿对大师姐不敬,可你若执意欺负她,我便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赫仙面色一凛,莫惜风也沉下声,稍一拱手。 冷风肃杀,两人对峙之间,仿佛有电流交错。 春离一路听下来越听越觉得心烦,此时更是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真的打起来,麻烦就更多了。 那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立即僵持住了。 “当真?”赫仙冷冷地问。 “跪祠堂是吗?我自请去跪,赫仙你说,想让我跪几个时辰呢?”春离一边理着发髻,一边无奈又讨好地询问赫仙。 说罢,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两包吃食,扬长而去。 春离有些急了,伸手想抢,却没敌过赫仙的速度,只得抓了个空,寂寞地朝着赫仙的背影。 赫仙,你别想着碰那东西…… “小离,你没事吧……” “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哥说,下次都去给你买来就是了。被她拿过的东西,不要也罢。” “……我没事。” “我现在不饿,哥不用担心,我得赶紧去领罚了。” 莫惜风追了她半步,便停下来,无奈地望着她离开。 “哥不要惹祸上身,去修炼吧!”春离说着走远了,逃也似的,踏上了宗祠方向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