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也好听…”萧冰语嘀咕一句。
萧冰语看了下夜熙枫,这种事她就不掺和了,但是又怕夜熙枫取个难听的名字。“我意为‘珣’,苍松寒雪迥无尘,法雨如膏万树春。若问玉壶清绝处,清天空碧照璘珣。字为珣澈。”
“好。”
萧冰语还没休养多久,便收到无双传来的密信。
她看不见就让夙愿读给她听。
夙愿迟疑了一下,没有念出来,大概说:“主人,上面说的是你祖父重病了,古家的其他子孙在争论族长的位置。”
萧冰语吸了口凉气,一把抓过信拽紧,转身就冲到房间里:“夜熙枫!”
夜熙枫转头:“做甚?”
“我祖父生病了,我要回神渊,现在!”萧冰语很着急,连忙召唤出追冰,急急忙忙地辞别了夜澜等人,墨离抓着她的手,张了张唇,萧冰语一把打断他的话:“阿离你不要闹,我要回家,我家里出了点事,你先回去好吗?等过段时间我再请客答谢你。”
她挣脱掉墨离的手,站在追冰背上,夙愿看了一下墨离:“主人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太担心亲人了。”
墨离胸口闷闷的,他不是想拦住萧冰语让她别走,他只是想告诉她,他有最快的办法去神渊。
暗隐忍不住轻轻叹气:“主人,你没事吧?”
“嗷…”背后传来狐狸的叫声,墨离转头,姝娅就扑在了他身上,墨离愣了愣,姝娅恨铁不成钢的指手画脚,大概是让墨离跟上萧冰语。暗隐一把抓住墨离,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夙愿不愿多管闲事,关于墨离和萧冰语之间的关系她也没有多少心思去分析,但她抬眼看见萧冰语眼底的急促慢慢恢复平静,不知道为什么,直接脱口而出:“你不该那样同墨离说话。”
萧冰语愣了一下,转头诧异的看着夙愿:“什么?”
夙愿自己都愣了愣,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不说完整,她沉默了片刻:“你把墨离当什么了?”
萧冰语没反应过来,把墨离当什么?朋友,知己,生死之交。
小兔子都听出这话的玄外之音了,心里吐槽萧冰语这个木愣子,平时看着对情感的事麻溜,关键自己又犯错了。
“夙愿的意思,墨离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刚刚不应该那样跟他说话。”小兔子道:“萧冰语,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到底真的把墨离当朋友,还是在利用他?”
萧冰语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没有想利用墨离,从来没有。
“在外人看来你就是利用。”小兔子直言不讳的说出。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萧冰语坐在边缘上,怔忪的看着下面,只是一片漆黑。
从认识墨离开始,墨离只有一句,不要走。其他的,他从来没有要求萧冰语做什么,都是萧冰语在要求他做什么。
说到底凭什么?萧冰语有什么资格让墨离为她做事?
就连刚才,她都说出那样的话,也许那话没什么问题,但是听者,却是伤心啊。
萧冰语忍不住想到,那张干净到透明的面庞,原来平静欣喜的模样,变成了木然黯然。
她不由自主地扣紧了掌心。
也许是她的动作自己看不见,但惹起夙愿等人的注意。
“你做什么?”沈逸尘诧异的出声。
萧冰语扣的有些狠了,她闷闷的说:“没什么,”
夜熙枫的紫色清澈的琉璃眸子,慢慢笼罩出薄雾遮挡住,像是整个心思,都被自己隐匿的无影无踪。
一阵风迎面吹来,冷嗖嗖的,萧冰语平静地慢慢凝重起来。
古家。
萧冰语翻身落在地上,眼前从漆黑慢慢变得朦胧不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至少能看见路。古家的大门紧闭着,只有门口的两个只狮子在旁边显得寂寥。
她轻轻叩了叩门,并没有人回应,她绕到后门,一脚踹开,直奔主院。
古沁换好衣服走出来,她没看到萧冰语,神色疲倦的走向自己的丫鬟:“走吧。”
“……阿姐。”萧冰语站在后面下意识往前跑几步扯住古沁的袖口,紧张道。
古沁一怔,连忙转身:“阿鸢!”
“我……”萧冰语心底里慌乱加深,额头上一滴冷汗缓缓地躺下来,黏稠地粘在脸上。
古沁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第一反应就是按了按她的肩膀,俯身与她正视,“别怕,没事的。”
萧冰语茫然地点了点头,迟疑地跟在古沁身后慢慢往前走,无绪的恐慌却像是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攥紧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短促起来。
古沁先走下台阶,回头她看了一眼,萧冰语心中一慌,脚下一错,不知哪里来了股力量把她往前推了一把,让她惶然地从台阶上面摔了下来。
古沁焦急模糊的赶过来接住她的面孔晃过,丫鬟们紧张的神色晃过,萧冰语的视线最终落到了被屋檐压低的天空外,她死死盯着那小片蓝天白云看了一分钟,没头没脑问了句:“是我祖父出事了。”
古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没想好措辞。
她一向不会撒谎,如果是假的,一定会立刻否认,萧冰语的心沉沉坠下,台阶不高,她摔下来也就脚踝被石子儿蹭破了一层皮而已,没什么痛感,可是一阵尖锐的疼痛感却从心脏四面八方地传递开来,大摇大摆地占领了她的大半情绪。
古臻昨天晚上如往常一般喝了两口小酒,哼着古老夫人在世时喜爱的小曲儿,到菜园子里把所有的菜都摘了给孙子孙女们送去,大约人到了那个关头总会有些奇妙的感应,他做完了这些,把剩下的菜做了,又做了道拿手的烤兔子,一口一口全吃了,非要晚上到天河看烟,那里正在庆祝百年一次的灯火节,那一天正好放的是古老夫人生前最后看的一场烟。
“她想要我陪她去看,我没去。”古臻离家之前这么跟下人们说的。
反反复复重复。
下人不敢多嘴,只是一直点头,表示自己记住这话了。
他的孩子并不多,只有三个,但是孙子却不少,加上他兄弟姐妹的孩子孙子,以及古家其他的旁支,全部都拖家带口的凑一块了,将一个小小房间占满了,而且还不止,门外走廊里有些小小的生命正不知门内发生的事情,无忧无虑地把这美丽纯净的园当做快活的伊甸园跑来跑去。
门内一片寂静,只有窗户处一人没站,说是要留出位置给房间通风。
等了半个时辰,他一直没醒,脸色倒是红润,像是在做一场美梦一般。屋里的人静悄悄地又挪到了外面,他们没关门,方便观察里面的动静。
萧冰语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房间,呆若木鸡的站在门槛里面,仅差几步,她却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他们没赶萧冰语走,都知道这丫头是老人家最宠爱的姑娘,默契的给她留了些空间。
“大夫说,说极限到了,没救了。”萧冰语的大伯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萧冰语二伯脸色僵硬,他欲要发言,又按下不说,来回几次,将目光递给古臻的弟弟:“叔叔,你说呢?”
萧冰语一堆亲戚看向古奇:“叔叔,你怎么说?”
古奇沉吟了半饷,轻轻叹气:“四哥至今不醒,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挑选出最合适的继承人。”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萧冰语,又收回目光,看着自家最优秀的儿子女儿。
仿佛有所感应,萧冰语此时微微一颤,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递进来——床榻上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药师诊断他已经丧失了言语功能,喉咙被堵死了,应该是没有意识了,可古臻竟然看起来精神抖擞,他对众人微微一笑,看向萧冰语,冲她轻轻颔首,意示走到自己身边,萧冰语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蹲在床沿边上,他说话有点含糊,但很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孩子们都围在了他的身边,此时没有一点声音,连路过的风都有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萧冰语怔怔地听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遗言,身体慢慢地发颤,直到老人说完所有的话,像是耗尽了一生的力气一样,疲惫地合上双眼,等了几秒,又很艰难地睁开眼睛,吐字越来越含糊不清,带着不可逆转之势。他对于每一个孩子表达了歉意,为他这一生所做过的不合理的事情颠三倒四讲着话,毫无逻辑性,却一个接连一个戳中众人的泪点,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孩子,你……受委屈了。”古臻枯瘦的手指捏了捏萧冰语的手,那硬度硌得人发疼,“他们纵然要承受家人的压力……但你……你确是一个人在下界,没人疼没人爱的长大…祖父不能看着你成婚生子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对于此生发出的一声感慨般的叹息。
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爹!”
“祖父!”
哭号声响彻房间。
萧冰语怔怔地拿出手,望了望手心,祖父刚才捏她的手时,不小心把手里的东西也落到了她手里,那是一张书信,竟然还十分平展,像是被郑重地一遍又一遍抚摸过一般。她走出房间,被一个小表妹撞了个趔趄,但她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又愣又傻地往前走。
刚才,古臻说的每一句话,竟然都和院长奶奶一模一样。
上辈子,她跟着肖婷婷因为院长离开落几滴不知悲伤的泪水,可现在她竟然哭不出来了。一阵萧瑟的秋风刮过她的心田,那里的果实被涂上了新的色彩。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