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梅长苏按压下滚烫的心时,忽然外面就传来黎纲的通传:“霓凰郡主到了。”
梅长苏没有理会霓凰的讽刺,他愿意对霓凰坦诚除了身份之外的一切事情,可小玥的事情,他自己现在也还没有想好。
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心非常烦躁,霓凰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问:“那你同意靖王和柏玥姑娘的事吗?”
“眼睛有时候会出错的。”梅长苏侧头低眉,浅笑着回答,“郡主有没有看错的时候?”
现在还不好说,他知道活着的人需要一个光明的未来,却也背负着死去的人希望。父亲那日在断崖放手时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敢忘记,在黑夜里咀嚼的时候,生命会忽然就充满了力量。
梅长苏顿了一下,道:“这是他们的事情。”
他既想让小玥圆满,也想让景琰圆满——其实他最想让自己昭雪的事圆满。
飞流第一次被委派任务,眼睛写满了渴望,狠狠地点点头。梅长苏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放任他站到自己的身后。
“很多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不例外。”霓凰慢悠悠地说。
他想做小火人,想做林殊,想做抱着霓凰心心相印的小伙子。可是,他现在只能坐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
霓凰不说话,她看着梅长苏喝茶的样子,忽然也尝了一口,眉心聚成一团黑气,这不是林殊哥哥之前的口味。
霓凰也不着急着坐下,就站在那里俯视梅长苏,他的头发抿的很整齐,每天早上是怎么梳的吗?还是有其他人帮他?
他不能死,他要还八万赤焰军的清白,要让父亲,堂堂正正接受别人的祭奠。而不是看着景琰偷偷地穿素色的衣服还要被排挤,而不是看着霓凰被猜忌而被迫和青儿分离,更不是身处于祁王带来的光辉时代中,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一提。
飞流听不懂什么是自私,但是只要长苏哥哥说的,就都是正确的,于是用力点点头。
梅长苏把其中一杯放在了对面,霓凰抿着嘴坐下来。两个人平视,都是心中万千河水难停息,面上却春风拂饯无声息。
是吗?霓凰微勾嘴角,像是在嘲讽他一样,这也难怪,就在不久之前的云南,霓凰还替他阻止萧景琰和柏玥的见面。现在就立即说不关自己的事了?霓凰觉得失望,她觉得自己的林殊哥哥不会这样没有担当,这个梅长苏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还是先找个机会试试他身上的胎记。
“难道我不是?”
霓凰很快就进来了,她还是穿着白色的衣服,梅长苏知道,这件衣服不仅仅是在祭奠她的父亲,也在遥记她的未婚夫——那个鲜衣怒马上长安的林殊,那个单刀匹马闯贼营的小火人,那个愿意和她白头到老的痴心汉。
林殊的胳膊上有胎记,林殊会绝世武功,林殊拥有最美好的东西就是寿命——那种可以陪着相爱之人走到最后的铺路石。
面对飞流清澈见底的眼睛,梅长苏忽然就失语了,他的心思,不该讲给这样的小孩子听。飞流和小玥一样清澈通明,不应该就这样染上俗世的灰烬。
飞流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以往有外人来,黎纲和甄平都是这样做的。
霓凰也笑:“当然有,比如第一次看见梅宗主的时候,我还以为梅宗主只是一介江湖布衣。”
梅长苏微笑了一下——不,只是嘴角的微勾,并没有真正的笑意。
“该来的总会来的。”梅长苏淡淡笑了一笑,这次飞流确切地从他身上感受了笑意,自己也跟着微扯了下嘴角。效果不太好,但总归是他作为人的一种尝试。
为了让梁帝认罪,他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后盾,他既能把握军心,又能拂照文臣,他的身后既不能缺少宗族的影子,更要能给整个大梁带来前所未有的光明。
而这些,只有景琰能做到。
他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在阳光下灿烂得剥光每一层内心的资格,现在的他把一切都藏在心底最深处。
看不见阳光,却要努力把阳光驱赶进别人的生命。
就在这一刻,霓凰忽然就觉得林殊哥哥的触感由回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