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也顾不上身处环境了，揪着时归又是唠叨了好久，说到最后，不光时归头晕眼花，就是不远处值守的狱卒都不禁侧目，往这边连望了好几眼。 最终，她只能晕乎乎地点着头：“我记着了，阿爹，我都记住了，一定不会被轻易哄骗了去。” 可他看着时归仓促间露出的一点情绪，那点始终被藏在心底的不安再次冒出头。 因着太子的这点意外，时归也忘了后面要说的话，直到跟着时一和时二从天牢出来，她才拍头想起：“我忘记把账本的事跟阿爹说一声了！” 时序手里握着不少与良首宰有关的罪证，只大多寻不到证据，零星的一点证据也很难将其一次按死。 如今时归送来的账簿，却解了他后一条的顾虑。 不及陛下发难，司礼监先将时归的账本奉上。 不只太子，连身在后宫的皇后也派了贴身婢女来作证，拿出当年传与时序的密旨，正写着对掌印慈善的赞赏。 不巧，当年赈灾银的每一笔用处，都被时序清晰记录在册，条条皆有出处，也条条可查。 以杨七娘子赚钱的本事，杨家商业版图扩大至此，哪里又看得上那几万两的灾银？ 朝堂上，时序披头散发，单薄的囚衣给他平添几分脆弱感，但在场上百朝臣，却无一因此敢小觑了他的。 良党有人，太子党的人也不少。 好在太子与他站在一边，又都是想拉良首宰下马的，只在他话音刚落，太子就拱手相应，紧接着，太子一党陆续站出。 他早些年曾入狱受过刑，身子大不如从前，可在这一刻，他还是拖着病躯，颤巍巍地跪在了御前，稽首长拜。 良首宰垂眸一看，只被把血书惊得眼前一黑。 当这血书被奉到御前之时，他已被良党严刑拷打数日，只堪堪吊了最后一口气，也正是看在他送来的血书上，时序才命人救了他一回，算算日子，他多半也踏上回京的路了。 若真如此，将他外放到饱受良氏压榨的上庸郡，无需时序说什么做什么，稍作引导，他自己就会对沽名钓誉的良首宰做出攻讦。 事实证明，在某些事情上，祁相夷当真如他所愿，成为了一把指哪打哪、锋芒毕露的刀。 他已经寻到了更好的利器。 原书中，也有涉及掌印贪污的点滴描写的。 而当下的现实中，掌印并未对赈灾银有过半分染指，甚至因为时归的冲动，还散了大半家财，成为整场江南水患中贡献最多之人，褒奖虽晚，但总有到来的一天。 有人说：“那司礼监的掌印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都说太监贪财，我向来只听说过哪个太监又收了多少银子，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将自家的财产用作救助灾民的。” “那可不，你们莫不是忘了，前些年朝廷出现了贪污大案，便是掌印督办的，不光肃清了腐败官员，还替清高无辜者洗清了冤屈，像那翰林的高大人，不就是掌印救下的。” 时归完全没有功劳被侵占的不悦，一边听着，一边认可地点着头，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探头应和一句：“对对，掌印可就是个低调的善心人呀！” 一连数日，时归都热衷于在大街小巷走动，去听那些对阿爹的赞美。 正值晌午,七月的天格外灼人，火辣辣的日头高悬在头顶，烘烤得地面都冒着丝丝白烟。 若只是天灾，大周也不是第一次应对的，多多少少还算有些经验，提早预防,加上多多关注，总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这般天灾人祸都赶在了一起，国库再是富裕，也很难同时满足双方的需求,更别说国库中的余银,远达不到富裕的程度,若是给了发旱郡县，那北疆怕难以抵挡住狄子的入侵。 那关外的蛮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集结了数万兵马，不要命一般一次次向北疆关口发起攻击，前前后后已起了不下百次战役。 朝廷收到无数战报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边关战争持续四月之后，两方局势骤然逆转，蛮狄一改先前战术，集结全部兵力，向北门关发起进攻，短短半个月之内，就连下五座城池。 而这些城池中储存有大量粮草，随着城池失守，蛮狄的闯入不仅对当地百姓造成莫大伤害，城中存有的粮草更是补足了他们的战后供给，直使得蛮狄战力大增。 又逢夏日天旱，北疆的将士重要，难道其他百姓就不重要了吗？ 朝上两派人马各有说辞，立场虽不同，但人人都说得在理，便是皇帝也无法指摘任何一方的错处，更难以下定决心。 他可以帮朝廷解决一时之急，总不能一直捐钱捐粮，以一己之力养着整个北疆的军队和千千万的百姓。 以一人供养天下人，实是天方夜谭。 提供一二意见可以。 为解北狄之患，皇帝连下十二道调令，命附近的驻军前往支援。 北门关一战，数万士兵不及迎敌，先看见了被向两边打开的城门，下一刻，北狄蛮人蜂拥而至，箭雨齐下。 原来那导致了数月败仗，又下令大开城门的人，正是北疆戍边大将段之宪。 将军及其手下亲兵投敌，给整个北疆带来致命打击，当时就有许多士兵生了退却之意。 后又有数位无名小卒站出。 可当他们冲入沙场，众人才发现，就是这些不声不响的小人物，有着面对敌人时最无畏的勇气，在这等勇气的映衬下，他们高超的身手和绝世的武功，反不那么重要了。 消息传回京城，引得满朝哗然。 毕竟之前那场战役后，北门关内的士兵只剩下寥寥数千人，但凡北狄再有进攻，这些人实难抵挡，北疆失守，几成定局。 虽然近几年来，朝臣对太子不娶不纳，亦没有子嗣的行为多有不满，更是多番怀疑，太子殿下莫不是身有隐疾。 既然如此，他们又岂能坐视太子涉险？ 而只是两个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就有如此本事，那换做掌印大人…… 朝上的事情可以慢慢讨论，北疆急况确是刻不容缓，皇帝虽然没有明确指明谁去支援，但下朝后，望向时序的目光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