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时序取出银针,足足一百零八根,一点点插进他周身穴位中,轻轻捻动针尾——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惊飞枝头停歇的鸟雀。 从天蒙蒙亮到日头高挂,时序将一整个上午都耗费在柴房里。 想到那已有两个时辰没见的女儿,他神色瞬间柔和了起来,周身戾气一消而散,瞬息间的变化直叫两名暗卫怀疑自己的眼睛。 时序将这两字在嘴里含了许久,想尝试着说出来,又莫名张不开口,捏了捏指尖,心头一片惆怅。 时序想了想:“带去暗牢吧,每日记着给他紧紧皮子,等我空下来再说如何处置,还有城门那边,将他进城的记录销了,以及他这一路进出城门的宗卷,一律不留痕迹。” 管家被他留在这边,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第一时间禀明:“回大人,时姑娘一切都好,早晨醒来吃了东西,又被哄着在院里走了走,瞧着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宫里的御医也说是大好了。” “在呢在呢,时姑娘说要等您过来,一直没出过西厢。” 他将行至门口时忽然转过身,负手面向管家,言语间多了一点说不清的骄傲:“吩咐下去,连着你们也是,以后不要称什么时姑娘了,阿归是我的女儿,你们合该叫她小主子。” 时序才不管管家如何震惊,看也不看他一眼,抬脚进了屋里。 里间内,时归抱膝坐在窗边的小榻上,耳边围绕着雪烟和云池的逗笑声,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却总忍不住往窗外看,一走神就是好久。 “这——”雪烟为难,求助的目光投向云池。 “阿归抱歉,是我来迟了……” 时归那双黯淡了许久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她麻利地站起身,不等雪烟替她穿好鞋子,直接从小榻跳到地上,身边连着两三道惊呼。 本以为这次又是要狠狠撞一下子,不成想时序主动张开双臂,弯下腰来,将她接了个满怀,又直接将她举高到胸口。 话音才落,就见时序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若不是他双手抱着时归,怕早就手足无措。 从见面到现在,时归叫了他好多遍,可真正得到答应了,只有这一回。 时归抽了抽鼻子,泪水当即落了下来。 哪知时归低下头来,在他肩上蹭了蹭眼睛,闷声道:“才没有别人,是阿爹叫我不高兴了,阿爹说好要来看我,我等了好久都没见到阿爹……” 他侧过脸来,抓着时归的小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拍。 时序憋着脸,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阿爹别——我不怪阿爹了,不能打阿爹!不能!” “今日全是我不对,往后我一定遵守承诺,若再叫阿归伤心,那就罚我一整天不被你搭理好吗?” “……”时序表情变了又变,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而时序将时归抱回小榻上,又拿了旁边的坎肩,本想给她穿好,奈何时归腻在亲爹身上半天不肯下去,最后只能虚虚搭上去。 “臭?”时序先是疑惑,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女儿嘴里说的臭味,正是他早已习惯的血腥气。 他光是急着来看女儿,竟忘了换身干净衣裳。 他这边才说完,时归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好不好,阿爹不要走!我不嫌阿爹臭了,阿爹身上香香,一点都不臭!”像是验证她的话,她又将头抵在时序胸口,重重吸了一口。 时序心头熨帖一片,大掌抚了抚她的发顶,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定于今日的公务因时归的到来一律延后,午后时一和时二带着整理好的宗卷过来,时序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旁的也不用多说,只要讲一句:“大人亲口说的,那是他女儿。” 时一和时二也算最先见到时归的,无疑也是受到冲击最大的。 想明白这些后,时一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 时归只是好奇,这才多看了一眼。 时序听见声响望来,目光顿了顿,视线落在时一腰间的佩剑上,他稍稍敛目,淡淡问了一声:“你那风箫用着可还顺手?” 两把剑乃是前朝名匠所出,辗转流落到时序手中,因他不擅武艺,留着也是浪费,便寻了个由头,被他赏了出去。 他一想到之前在府外威胁时归的一幕,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几人的交合只发生在瞬息,时归默默看着,唯见时一一言不合就下跪时圆了眼睛,忍不住去打量时序的神色。 “!”时归一惊,扶在对方肩头的小手一紧,“阿、阿爹……” 在他说话时,从进来就沉默的时二也跪了下去,与时一仅一拳之隔。 时归听完,轻轻“啊”了一声,目光在他们两人和时序之间来回变换,好久才想明白其中的含义。 “可是,我觉得他们也没有错呀……我是来找阿爹的,所以不会伤害您,可若是有坏人过来,他们若没能早早赶走,伤了阿爹怎么办?” “我没有不高兴,先前发生的我已经全忘掉啦!” 屋里一时安静。 两人已做好被训斥的准备,便是最后将两把佩剑还回去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却不想就跪了这么一会儿,就结束了? 时一抬起头来,仍是不敢置信。 要说司礼监掌印脾气不好是真,待底下人却是有一说一,有什么不喜之处当场也就罚了,后头该怎样就怎样,从来没有什么当面和气背后使小鞋的。 时归认真听着,想到曾在书里看过的内容,也将他们与书中描述对应上。 经过昨晚的大梦,许多东西她也有了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