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这点滚烫的热意,也被海风吹冷,冻成冰凉黏腻的两道水痕,凝固在面颊上。钟宁不想走了,她直接坐了下来,坐到沙地上,松茸坐到她怀里,没过多久就用鼻子拱她的手心,去叼牵引绳。她已经走得和偏僻了,四周都没有人,钟宁就解开了松茸的束缚,“要去玩吗?”她低声说:“去吧。”灰白与淡棕相间的皮毛像是一颗小小的星子,它落到水边,又返回原处,还带回了一样东西。一个圆润的白贝被它叼在口中带了回来,松茸呜呜叫了两声,不断地用鼻子去蹭钟宁的手,把这枚小小的贝壳,放到了她张开的手心上。日暮低沉,天边也泛着一抹冷色的蓝。云彩不会觉得蓝色是忧郁的颜色,它们飘在天上,被日光镀上颜色,被月光染上颜色,但还是自由自在的。钟宁怔怔地望着坠入海面的太阳留下的最后一抹霞晕,看着它像是被海水同化,渐渐转为灰蓝。忽然,好几个凌乱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她没有回头,声音却越发靠近。一道身影突然扑到她的脚边,红色的裙摆散开,像是一朵落下的山茶。“宁宁!”山茶花说。焦急和惊慌爬上她的面容,泪水和鬓角的汗水混合在一起。“你怎么……宁宁,你……”谢拾青彷徨地挨上了她,碰着她的脚腕,可却什么都不敢说了。不敢问她为什么拉黑自己的手机号,不敢问她为什么独自一人来到海边,不敢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拾青,你来了。”钟宁微微笑着,像一个漂浮在海面的幽灵,发出轻飘飘的呓语。“我真冷啊,拾青。”她说,“我不知道,春天也可以这样冷。”谢拾青又惊又恐,几乎要被她吓坏了,吓死了。这是怎么,她是怎么……“宁宁,你不要吓我啊!”她语无伦次地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瞒着你的,我只是害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啊!”“你骂我好不好?宁宁……”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磕磕绊绊地披到钟宁的身上,“穿衣服,穿厚一点,这样就不冷了。”“我们回家吧,好吗?”谢拾青绞尽脑汁地说,“家里,家里还有烤鸭,五福园的,你不是也想吃吗?我叫人去买了,宁宁,和我回家吧,好不好?”她的话语充满了哀恸,哭腔比海浪的声音还要大。钟宁慢腾腾地调转视线,落到她狼狈的脸上,柔顺漆黑的发丝沾了沙子,沾了汗水。她像一位落难的公主,一只折翼的天鹅,仍有着魔魅的吸引力,像一个漩涡,有着华美的外表,让人忽视了危险的本质。“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漂亮,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只看外貌的人,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钟宁抬手,轻轻地抚过谢拾青的侧脸,将她凌乱的长发顺到耳后,指腹蹭掉她脸上冰凉的泪珠,“我真的很喜欢你,拾青。”“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回家吧。”钟宁说,“走吧,天快黑了。”谢拾青完全愣住了,呆住了,本能让她快速接上了钟宁的话,“好,好好,这就走,宁宁,我们这就走。”钟宁站起身,也顺带着拉她一起起来,弯腰帮她拍掉身上的沙粒,又把肩膀上的外套脱下来,重新披回她身上。就好像……好像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们还和从前一样相处。可这种“正常”反倒让谢拾青更加惊慌失措。钟宁变了吗?当然没有,她的性格坦坦荡荡,一览无余,也一往无前。既然她没有变,她的心软仍旧有自己的限定范围,又怎么会对自己欺瞒的行为视而不见呢!而那些话,简直就像是临终告别才会有的回光返照。谢拾青无法自控地哆嗦了几下,她紧紧攥住钟宁的手,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绑在断头台待死的囚犯,铡刀就悬挂在头顶,可她看不到,无限被拉长的感官,每一道细微的声响都仿佛死亡来临的宣告。她屏住呼吸,精神如同凌迟。“冷了吗?”钟宁关切的声音响起,“很快就上车了。”“……你不要这样啊,”谢拾青近乎哀求地说,“宁宁,不要这样,我好害怕。”“我不生气的。”钟宁说,“有什么好怕的呢。”谢拾青焦躁地咬住下唇,牙齿死死扣着殷红的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我会解释的,宁宁,我都会说的。”“没关系。”钟宁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要慌,没关系。”多么神奇的一个吻,像是强心剂一样注入了谢拾青跳动频率濒临崩溃的心脏。或许钟宁真的原谅她了呢?她无法自控地想,或许、或许钟宁真的不怪她了呢?毕竟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很不错不是吗,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信任的基础,只要她好好解释清楚,一定会没事的。人总要想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才能在压垮精神的境况中,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可她想要解释的时候,钟宁却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唇瓣,“我现在不太想说这个,过段时间再聊,好吗?”她的话语是多么平静,语气是多么温柔,谢拾青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便自觉地给钟宁找好了借口——她心情不好,需要平复的时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