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赞同陆柒月的话,宋绯莲依然搀着他,一步步跟在老者的身后。荆小情担心宋绯莲一个人吃力,便走到陆柒月的另一边,撑住了他的胳膊。陆柒月的嘴唇因为脱力而有些发白,这么撑住他的时候荆小情才发现,陆柒月的身上早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荆小情多用了些力气扶住他的胳膊,不叫他掉下去。她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叫陆柒月失望了。“老人家,齐大夫他…他还好么?”“他现在在何处?可是一直待在小凤镇上?”“他…他还记得曾经在花街上救回的一个少年么?”路上,陆柒月零零碎碎地问了许多,但走在前方的老人愈发沉默,并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他们所走的方向与小凤镇相背,沿着一条河流向下,夕阳如火,将这条河都映成了一样的颜色。本应该是让人心里平静的景色,不知为何,荆小情心里总有种不安定的感觉。荆小情看了宋绯莲一眼,宋绯莲正认真看着前方的路,坚定的侧脸上染着一抹夕阳的红。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荆小情感觉扶着陆柒月的肩膀都有些发酸,老人才将将停住脚步。荆小情看着这片荒野,周围甚至还稀稀拉拉地栽着树,乌鸦在上空盘旋哀叫,随后落在树枝上好奇地看向来人。无论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能住人的模样。荆小情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因为老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坟地。“齐大夫曾经救过我的孩子,为了报答他,我把他葬在了这里。”老者在一个凸起的土包前站定。他看着土包,那个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位挚友。如果不是前面还立着一块还算齐整的木板,荆小情怎样都不会相信,这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她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收回视线,担忧地看向身边的陆柒月。二师兄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的反抗、付出过那么多的努力,所想的就是再见齐大夫一眼,可就在他不知晓的某一刻,他们早已经天人永隔。或许是他被迫昏睡的那三年;或许是之后被师父禁足不允许下山的某一日。荆小情看着陆柒月的脸,小声道:“师兄……”“我不信。”陆柒月突然说道。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宋绯莲和荆小情的手挥开,拖着病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土包之前。荆小情怕他摔倒想上前继续搀扶他,却被宋绯莲轻轻拦住,因而只能看着。陆柒月恶狠狠地盯着那块什么都没有的牌子看了许久,看得眼睛都发红:“我不信。”“我们……我们以后还要一起隐居山林,你说这是他,我如何能信?”陆柒月的手撑在木板上,他的身子摇摇欲坠,偏生那木板特别结实,就这样撑着了陆柒月身子的大半重量。就好像曾经,齐大夫那双大手,在花街外温柔地托起了他那样。那老者叹了口气,从怀中摸索了阵,拿出了一个麻织的小袋子递给陆柒月:“那一年,天降灾祸,河堤溃烂,小凤镇所有的房子几乎都被冲垮了。我正好上山去打猎,幸而逃过一劫,但是小凤镇的活人,自此,只剩下不到一成。”陆柒月没有接。老者并不在意,他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说道:“我认得齐大夫。自从他来到镇上之后,好多没钱看病的人啊,总是愿意去找他。他身边还有个小徒弟,他们两个人分文不取,就跟那天上的菩萨下凡了似的。”老人家叹了口气。“我是在山下寻见齐大夫的。本以为救了他到家里就平安无事,谁知他当天就发起了高热,连着三天都没有退下去……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那热啊,反而蹿得更高了。”老人粗糙的声音里就好像长着手,硬生生地拽着荆小情往那段回忆里拖。她看着面前的无名墓,不知怎的,眼前的小土包就跟现实世界里那用冰冷的石头垒起来的墓重合了。上面的照片是一个人最青春年华的模样,可这样美丽的年纪,却要在此长眠。以此碑为界,活人立于外,逝者居住其间,永远地阴阳两隔。躺在那里的人会知道外面的人有多么思念他们么?躺在那里的人,会想再看一看外面么?这是荆小情一直都想问的问题。“齐大夫临走之时将这个袋子交给了我,说是如果有人来寻他,就把袋子给他。”说到这里,老者已是老泪纵横,“可怜齐大夫那么好的人,烧到最后连神智都不太清楚,硬是病故了!”陆柒月微张着嘴,不是为了说话,而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去。荆小情感觉,他好像是要将胸腔中所有的气都吐出去,哪怕留下一点,都会让他无法呼吸。陆柒月的喉结上下翻动,他终于肯伸出手,接过老人递来的小布袋。那个麻布袋子大约有掌心那么大,里面鼓鼓的盛得不知道什么东西。宋绯莲走上前去给了那老人一锭银子,谢过他为齐大夫的收殓之恩。陆柒月没有哭。他只是抓着那个袋子,表情茫然。齐大夫甚至连叫老人要等的人是谁都没有告诉他,但陆柒月就是认定,齐铭要等的人一定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你这个……笨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