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手。 蔺泊舟抬手,拦住他。 语气十分轻柔,跟与宣和帝说话截然不同。 他看见蔺泊舟举起了长刀,猜到接下来……应该是血腥暴力。 漆黑阴沉的眼睛深不可测。 两双眼睛直勾勾,长刀几乎抵着宣和帝的腰腹,冰冷锐利的触感,让宣和帝惶恐到脊背发凉,被迫在他的询问下思索:“错……错在……皇兄,朕错了!朕以后一定做个好皇帝,一定当个为民请命的皇帝!像太-祖说的那样,均田製,勤政,节俭,爱民,体恤民财,为老百姓……” ——没说对还是不对。 “再想想,再想想……”宣和帝深呼吸了一下,他感觉到长刀距离自己的腰腹更近了。 宣和帝大口喘着气,猛地,他眼睛发亮:“朕想到了,朕想到了!一定没错!皇兄最不喜欢朕下棋,那从今以后朕再也不下棋了!把棋宫都烧了!棋待诏都杀了!绝对不会——” 蔺泊舟喉头猛地滚了一下,神色厌倦。 “陛下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答错呢?” 宣和帝骤然兴奋的心情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死鱼似的眼珠直视蔺泊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蔺泊舟抓了起来,蔺泊舟的手指硬而冰冷,没有任何人的温度,而人血混到了他的掌心,触感黏腻。 蔺泊舟声音淡漠。 说完,尖锐刀锋勒入肌肤。 宣和帝猛地抬头怔怔看他,皮肉被割裂、骨头被砍断的锐痛沿骨髓传递到大脑,宣和帝此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指在被砍断,在分离这具身体。 似乎终于被疼痛点醒,宣和帝脸色变幻,痛得鼻涕眼泪一起嚎哭着流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痛死了!痛死了!” 他从龙椅上翻滚下来,头撞地面,泪水疯狂涌出。 龙椅下躺着一个被宣和帝打死的太监。 “行刺陛下的太监本王已经杀了,此人父母在京城遭遇兵燹双双横死,他心生怨愤,意欲行刺陛下为父母復仇。陛下龙体受惊,感念执政不力让天下蒙受祸患,决定向天下下一篇’罪己诏’,将皇位禅让给皇兄中王。” 内阁寂静如死,没有任何人敢吭声。 蔺泊舟的选择是对的。 夫君好厉害。 蔺泊舟向他示意手上的伤口:“结束立刻去包扎,好不好。” 蔺泊舟牵着他,处理还没完成的下一件事,鞋履靠近跪地的内阁首辅陈却。 他听到了宣和帝的痛哭和惨叫,声音如此刺耳,他却不敢抬起头。 他应该……以命相搏护驾,做青史忠臣。 ——可畏惧,让他不敢看蔺泊舟一眼。 “陈大人年事已高,耳力不好,朕说的话都听见了吗?” ……朕? “没听见?” 陈却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忙道:“听……臣,听见了。” “那就劳烦首辅大人,拟诏。” 圣旨铺在桌面,陈却低头恭恭敬敬执笔书写,窗柩透过的几缕灯光将书架间的灰尘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