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君猛地回神,擦着季宴礼身侧而过,自始至终,二人眸光没有任何交集。 “起来吧。”崇文帝的声音阴恻恻地从头顶上传来。 不过三年光景,身居皇位的崇文帝就老了许多,两鬓都已见了白发,眼底的皱纹深如沟壑,当初那双令人生畏的眼眸,如今浑浊黯然,再不见赫赫威仪,岁月催人老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见君满心惦记着还淋雨的季宴礼,又苦于无法开口,正发愁时,崇文帝忽而开口,“谢卿,你可知,朕缘何让季宴礼跪在殿外?” “他说兵部侍郎贪赃枉法数十万银两,但经实察不过三万两白银,且是兵部主事所为,与那侍郎毫无干系,朕要结案,他不准,便跑来殿前闹着要朕严查,但凡事儿都得讲究个证据,朕没答应他,他就说朕放纵贪墨之人祸乱朝纲,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说朕该不该罚他,嗯?”崇文帝眼皮微抬,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严气正性,冒犯了陛下,的确、的确该罚。” “微臣不敢。”谢见君屈膝。 好半天,他止了咳意,“罢了,谢见君,你去劝劝他,若他执迷不悟,这身朝服就不必穿了,朕看他那个弟弟,也不用考功名了,省得兄弟二人一道儿在跟前气朕!” 头顶砸下的雨珠骤然停了,季宴礼抬眸,他脸上身上都是雨,额发更是一缕一缕地往下滴着水,见来者是谢见君,他一把将其推开,“赶紧走,别多管闲事儿啊!” 季宴礼嗤嗤笑出声,“我、我何错之有?” 不等人回过神来,他搭了把手,将季宴礼从地上生拉硬拽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没必要赌这一时的气,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有时候低头,是为了更好的反击” 谢见君站在石阶下候了片刻,只听着李公公尖细的声音遥遥传来,“圣上口谕,吏部侍郎季宴礼御前失仪,念其初犯,从轻发落,今责令其回府闭门反省十日,罚俸三月。” 谢见君先行一步出了宫门,乔嘉年正等的无聊,见人一冒头, 赶忙从车厢里抽出一柄油纸伞, 撑开迎了上去, “老大, 这上京的雨一点不比甘州小, 等会儿咱们可不能从原路回了, 那块儿地势低洼,现下一准淹了。” 瞧这架势,似是在等人, 乔嘉年便也挨在跟前,撑着伞老实待着。 “车上可有干爽衣裳?”他蹙眉问道追过来的季府小厮。 “不回家。”季宴礼扣住谢见君扶着自己的手,艰难开口,“去、去你那儿。” “给夫人传句话,就说我同季大人数年未见,云树之思无日不萌,今日于宫中相遇,甚是欢喜,特邀他过府一叙,今日便留他在府上歇息了。”谢见君晓得季宴礼是怕师念担心才不肯回去,遂依着他的意愿扯了个谎,好让小厮回府里交差。 回府路上,谢见君从座位下翻出个黛青包袱,这里面是云胡特地嘱咐给他带上的外衫,说是怕淋了雨,好有个替换的,如今正当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