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娘子并非第一次来这儿,方家汉子下葬没两日,她便跟着家里那口子登过门,小屋不见光,日头最盛的时候还阴冷得厉害,单单只是坐了一会儿,汗毛就竖了起来。 她接过沈卓递过来缺口的小碗,嫌恶地搁放在炕上,转头摆出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卓哥儿,我前些日子,跟你说的事,你可考虑好了?” “你这傻孩子!”荣娘子恨铁不成钢,“不怨婶娘多嘴,卓哥儿,子春是个小哥儿,以后总归是要嫁人,到时候,这家产不就落入外人手里了?” 荣娘子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婶娘心直口快,不同你绕弯子,你想想,家里没汉子,你左右已经生不得了,指望谁给你顶事儿?照样不得是靠你侄子,你把地契和田契都过给你侄子,将来让他给你养老” 眼瞅着自己说的口干舌燥,面前的沈卓只闷着头默不作声,荣娘子有些急,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卓哥儿,你别不知道好赖!”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谁要逼死你们父子俩?”荣娘子连连反驳,杀人的罪名,她可不敢担。 她话说得漂亮,实则是想哄着沈卓赶紧过了田契和地契,至于什么养老,什么拼命,她才舍不得自己儿子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费心思。 倘若不是孩子尚小,一朝要嫁人,得记挂着在外的名声,他必是要一把火,跟这些人同归于尽。 “沈卓,你别不识好歹!就你这扫把星,克死了婆母公公不说,还克死了自己汉子,出去看看,谁愿意搭理你?你还不趁着这时候讨好巴结我们,将来有你好看!” 许是没想到这小哥儿突然爆发,或是自己失了脸面,荣娘子立时跳下炕,“沈卓,你给我等着!” 本以为呵退了荣娘子,家里能清静几日,却不料青鱼街上慢慢传出了他克夫克子的传言,起先他并未在意,想着有人说,便任他去说,只要不是伤害子春,他都能忍,没成想,传言愈演愈烈,竟有孩童朝他扔石头,说他是个瘟货,招人晦气。 终是有一天,沈卓望着院子里丢进来的污物,什么都没说,转日起早,他穿戴上自己最齐整的一件衣裳,抱着子春,将家中屋门锁好, ———— 府衙后门,云胡已经在马车上等了一刻钟了,仍不见大福和满崽,禁不住探面吆喝了一句。 云胡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顺势将他一同拉上马车,神神秘秘地说道:“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咱们这是要出城?”城门口近在咫尺,满崽好奇发问。 约摸着行进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一处茂密的树林子里,不远处群山苍翠巍峨,溪泉穿行而过,潺潺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