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已经跌落梦中的云胡,不知所云地嘟囔了两句,再睁开眼时,屋外阴得厉害,窗棂缝隙间透进来的光,都似是裹着乌沉沉的雾。 “刚过辰时”谢见君打屋外进来,将沾湿的油纸伞搁放在门口,这天儿没能如他所愿,早起醒来时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叮咚作响。 谢见君半蹲下身子,将他系错的扣子依次都解开,挨个系回原来的位置,“瞧瞧,三岁多的大福都会自己穿衣裳了,这做爹爹的人,怎么扣子都系不好?” 云胡双颊“腾”的涨得通红,好似拴在银杏树上祈福的红绸,耳尖上都浸着滚烫的绯意。 偏谢见君最爱看他这腼腆羞赧的模样,一时生了逗他的心思,系正的扣子被一一解开,“学会了吗?自己来试试。” “嗯,做得很好,奖励你个小玩意儿”谢见君敛起笑,从红绒荷包里倒出一只银掐丝烧蓝的镯子,扣在他的手腕上,小夫郎手腕生得白嫩细长,镯子松松垮垮地套住腕骨,在绰绰光影中闪着琉璃般的彩金。 云胡一双秋水剪瞳瞪得溜圆,“你何时买的?” 担心从这人嘴里再说出些不着五六的孟浪话来,云胡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登上马车的脚步,利索又带着一丝些微的慌乱。 起初,谢见君还能伴着飒飒的雨声,窝在府衙里处理堆积的公务,乏了便悠闲地吃上一盏清茶,只待晚些,混着泥沙的雨水漫上青石台阶时,他终于咂摸出了不对劲。 谢见君见暴雨肆虐, 顿感不妙,连忙唤人去将书院里讲学的陆同知给召回来。 看得出来, 这些东西许久不见人打理过, 有些沙袋拎起来就漏了底, 落得一地都是黄沙, 大雨如滚滚洪水,翻涌而过,没多时就堆成了一座座小土堆。 陆同知姗姗来迟, 他安顿好府学的学子们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这雨来得迅猛,不过一个时辰,好些地方的积水漫过了膝盖,直逼腿根, 他身着蓑衣,头顶竹编的笠帽,即使裹得严实, 下马车时照旧被浇了个透,衣摆用力一拧, 哗哗砸落的水珠在地上汇成一处小水洼。 雷电在厚重的云层中肆意叫嚣,淹没了他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大人,咱们怎么办?”陆同知丢掉了无用的蓑衣,只带着一顶碗口大的竹笠走上前来。 陆同知就等着他发号施令,如今得了吩咐,便忙不迭地张罗起来,约摸着两刻钟,所有府役齐齐聚在府衙之中。 “宋岩,你找两人去盯着府城南面的濉河,一旦水位升高,立时回来禀报!” 宋岩亦是晓得其中的厉害之处,当下就点了人,安排前往城南,时刻关注着濉河的水位涨幅。 赵田抱拳,正要退下。 “那崇福寺三千石阶,并非所有人能在这种恶劣时候深一脚浅一脚地攀上去,你带二十人,找出府衙库房中的油苫布,去半山腰上搭建能落脚休息的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