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般,但排队来买豆腐的人都有些退却,那王老五摸过的黑豆腐还明晃晃地摆在那儿,扎一众人的眼,谁也怕谢见君趁乱将这倒霉豆腐称给自己。 大黄野狗得了吃食,“嗷呜”一口,就叼着走了。众人可都看到眼里去了,狗叼走的那块豆腐,少说得有一斤呐,这小后生眼都不眨一下,倒也是真的舍得。 因着这小插曲,往后的买卖竟愈发顺利起来。 来集市上摆摊的人,大多都是魁岸墩壮,不识几个大字的庄稼汉子,过往的女子头次见一清清秀秀的小书生,都忍不住瞧上两眼,捂嘴偷笑着,打他跟前过,若是碰巧被谢见君不经意间扫上一眼,便是臊得连耳梢都挂起红晕来。 谢见君先是一怔,继而点点头,温润的眉眼微微弯了弯,愣是把那哥儿瞧红了双颊,一脸羞意地退却。 一上午闹闹哄哄的,竹篓里背来的豆腐竟还卖了大半。 手里捏着这沉甸甸的小布兜,心里别提多踏实了。 记挂着福生说的那走商卖纸的小贩,谢见君同邻里的小贩稍稍打听一二,便寻着了那人。毛边纸的纸质较之他从镇上买的稍显逊色,但一刀纸的价钱要便宜三文。他没作犹豫,立时买了两刀纸,又要了两只兔毫笔。 他打心里一阵肉疼,待这东西也愈发小心仔细,好似自己背着的,并非是这轻飘飘的纸册,而是自个儿那沉甸甸的前路。 村里人干活多数不太讲究,谢见君挑了一匹雪灰素色粗布,这雪灰耐脏,又衬得人精神,布料摸上去,厚实实的,并不剌人,想来穿在身上也是极舒服的。 他虽是好好应下了,但也舍不得烧柴,这干柴都是谢见君去后山上捡来的,又一竹篓一竹篓背下山,还辛辛苦苦地劈好,跺在柴房里,现下已是齐腰高了,倘若被他拿来烧水洗衣裳,也太浪费了,河水是冷些,倒也无妨,村里人没这么娇养的。 云胡过往被人嫌弃惯了,村里人忌讳他命格不好,从不许自家孩子同他戏耍,故而长到这般年纪,身边也没个贴己的好友,乍然被一堆哥儿,姑娘围在中间,鸡一嘴鸭一嘴地探寻着谢见君读书的事情,他无措地站在原地,手指紧抠着木盆沿儿,骨节微微泛白。 “问问咋了?还没读出什么名堂来了,人就先端上了。”先前被谢见君斥责过的阳哥儿心里还没咽下那口气,这会儿借由这事儿阴阳怪气地揶揄云胡。 “你这结巴,我我我、我什么我?我家养的母鸡下蛋都比你利索。”跟在阳哥儿身旁,同是来洗衣裳的哥儿撇撇嘴,说起话来更甚刻薄。 “不、不是。”饶是自己性子再是胆怯,眼下,云胡也听不得旁人这般诋毁谢见君,他涨红了脸,宽阔的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吱作响,连嗓音都不自觉地高扬了几分,“不、不许你这么、说他!他不是傻子!他可、他可聪明了!”。 习惯了云胡平日一副怯弱模样,就连走路都佝偻着背贴着墙边,如今见他这般动怒,众人一片哑然,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