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筛的黄豆要摊在院子里晒干才能装起来,往年都是里长谢礼去寻了镇上的小贩,赶着车一道儿过来收,今年亦是如此,家家户户只需得存放好,等着小贩上门,他们再拉去打麦场一一过称,结算银钱,但每家从里长那儿分到的份额有限,小贩收不走的,他们便要自己背去镇子上售卖,或是去换些旁个东西回来。 收完了豆子,天气愈发凉了下来,等不及歇上两天,福水村又忙忙碌碌地开始下麦子。 临着下种子的大半月,云胡踩着矮梯子下地窖里把种子翻出来,用水淘洗了好几遍,将漂浮着的秕子淘去,赶着天儿好,日头最盛的时候,铺在笸箩上,放院儿里晒干,等着把田地耕得松和了再种。 福生赶着牛走得飞快,麦种下得又密又紧,待种子都下完后,他又拖着两个小石磙,帮着谢见君,将覆盖在麦种上的土压结实,这土压紧了,麦种子才能发芽。 麦种子一种下,年前田地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农活了。谢见君跟着福生忙活了一个来月,可算是能喘口气了。 这会儿正好是栗子成熟的季节,家里没活,村里人就结伴去后山碰碰运气。 这栗子生吃脆甜,煮熟了绵糯,晾晒干了放在阴凉透风的地方还能留到大冬天,介时年节时杀只鸡来,混着栗子,炖上一锅鲜香的鸡汤,一家人打打牙祭开个荤,这一年也不算白干。 云胡原是没睡熟,被满崽一闹腾便醒了,担心把睡着的谢见君给吵起来,他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将满崽搂进怀里,一面轻拍着他的后背,一面小声地哼着安眠的歌,哄他入睡。 谢见君早在满崽摸他耳垂时就醒了,想着不理这小家伙,折腾累了自然也就睡去了,眼下侧耳听着云胡在浅浅低唱,语调清润温糯,像早春破冰的溪涧,缓缓荡至他耳畔,他心头一软,不由得勾了勾唇,神思渐沉。 谢见君醒来时已将近巳时,昨夜听着云胡哼唱,不知何时睡过去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歪头瞧瞧身侧的俩人还睡得正沉,伸手给他俩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地翻身下炕。 谢见君混着秕谷子和野豌豆,拌了喂院子里的鸡,又给鸡窝里重新铺上干草,这天儿冷了,夜里它们扎堆窝在一起也暖和些。 “莫急莫急。”谢见君托着劲儿,把他身子扶正。 “我、我起晚了。”,他颤颤地替自己找补道,惴惴不安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谢见君。 云胡讷讷地点点头,将散乱的头发随意高高束起,“我、我去、做饭。”,说罢,他缩着肩膀,小步绕过谢见君,一头钻进了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