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小说网 > > [虫族主攻]军校生 > 20、结合()

20、结合()(1 / 1)

他们的影子在如水的星光下拖得很长,穆夏抚摸上雪诺的白袍,面料同样滑凉如水,他的鼻尖也随之轻蹭雪诺的后颈,由此嗅到了更深远的芬芳。 他们忽而彼此额头相抵,雪诺低头微笑,穆夏也仰起头,自然而然地,在宁谧的星光下,他们接吻了。 距离正在无限接近,近得能让穆夏听见另一颗心脏在清晰地跳动,并逐渐变得急促,时机差不多了,穆夏内心微动,将手指抚摸上暴雪的后颈,那里衣领宽松,正要继续下探,一双冰冷的手忽然抵住了他的胸膛。 穆夏深深地望着他,承认自己也被诱惑了一瞬间,他点点头,依令而行,双手极轻巧小心地拂下了那宽松的两边衣襟。 “让你失望了?”雪诺还是轻笑着问,笑得温柔又神秘,如同隔在云端。 仅有当赤裸相对时,才会发现他的身体并非是想象中美玉般的无瑕,虽然宽肩长腿,腰长臂瘦,线条修长如鹤,但道道皲裂纵横的伤疤遍布在苍白如雪的皮肤上,堪称狰狞,再次透露出一种触目惊心的反差,足以激发出亵渎般的凌虐之心。其中大部分似乎是战斗对敌时留下的,可也有些伤口刁钻细微,看上去更像是被刻意摧残甚至自残造成。不论如何,这依然是具诱惑十足的漂亮身体,倘若他愿意申请婚姻匹配,想必一定大受欢迎。 雪诺的手强硬地插入他的指间,十指相扣地将他的掌心紧贴自己心脏处,生命的跳跃和搏动如此明晰,打断了穆夏原本要施加的爱抚。他执着地看着穆夏,用眼神发出追问,不依不饶地等待一个回答。 他忽然低头俯身,吻上雪诺下腹处一条最长最醒目的伤疤,雪诺神情莫测地看着俊美的少年认真地用舌尖一路顺着丑陋碍眼的疤痕下滑舔吻,所过之处滚烫而湿润,让敏感的腹部下意识地发颤,激起过电一样的麻痒。 他笑着笑着,心中升起一股突如其来毫无缘由的暴虐,不够,还不够,他要的还不止这些,喜悦化作一种强烈的摧毁欲,恰如极乐之后便要幻灭。 穆夏顺从地来回抚摸着他脊椎两侧坚实又柔软的皮肤,偶尔手指挪到腰窝处打转研磨,雪诺松了口,抬头幽幽地看着他。于是穆夏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可雪诺的反应却像被群蜂的尾刺叮了一口,浑身猛地一颤,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渐渐凝聚起鲜明而危险的情欲,雾气一样深深氤氲开来,让瞳色加深为墨黑。 “这里很敏感?”那披散下来雪白如瀑的长发被少年用手指勾起来,拨到一侧,穆夏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手指沿着整个脊柱游走,雪诺像只被逆着倒摸猫的大猫,伏在他怀里身体瑟瑟发抖地毛发发炸,因极度敏感而感到另类地不适,闻言眯着眼睛懒懒地应了一句,“嗯……” 雪诺抬头,一双漆黑含情的眼睛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语调有些威胁,却在这种情境下失去了应有的威慑力,变得更像是调情或者撒娇,“没错,但你可不要打什么坏主意。” 正在暗中偷窥的另外两个雌虫睁大了眼睛,看到画面里蓦然汹涌出耀眼的光芒,一双梦幻般瑰美的翅翼霎时间凝聚成型,霸道地占据了这片空间。 雪诺有些不悦地瞪着他,将他乱动的手抓住,按在地板上,说话时声音悦耳,但语调威胁,“挑衅?”与此同时,隔着一层衣服,他用后臀徐徐研磨起少年衣下的性器,高热的生殖腔里正在流水,穆夏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渐渐被沾湿了。 “唔……嗯……”雪诺似享受又似不适地哼了一声,一双黑眼睛还是眯起来不善地盯着他,只是后穴的翕张又渴望了几分,更用力地隔衣顶弄起来,像是恨不得立刻吃下那根坚硬的阴茎。 雪诺望着少年难得明朗灿烂的笑容,歪了歪头,有点疑惑,穆夏还在看着他,笑容渐渐散去,摸了摸他的脸,说出半真半假的话,“小气鬼,逗你的。”,雪诺被迫低头,撞上了少年的嘴唇,未完的话顿时都被这个吻堵住。 嘴巴发干,技术员悄悄吞咽了一下唾沫,双腿并紧了一点,他转头看向同伴,他的反应也没比自己好多少,脸色赤红,裤裆里高高支起,技术员不由挑了挑眉毛。 骇客沉默地应了,取了一根,和他一燃,烟丝在燃烧,烟雾飘了起来,技术员席地而坐,一瞬不瞬地继续看着监控中正同步进行的画面。 身上重量一轻,雪诺起身,穆夏闭上眼睛,在暴雪重新降临时,已被带领着进入了另一个温暖湿润的世界。雪诺一边在他身上律动,一边唇中逸散出小声的呻吟,穆夏听见了,笑着睁眼,嘉奖般亲了一下他的脸,玩笑道,“叫的真好听。” 穆夏触碰了一下翅翼尖尖,于是顷刻间,那些眼睛都为他而闪动变幻,若有生命般臣服在他手指之下。 “漂亮的蝴蝶。”穆夏点点头。 “诺曼底”号正在宇宙中远航,失重无声的真空将它笼罩,但它并不寂寞,这片宏大的寂静中,无数星辰就是无数双眼睛,那注视的目光静而遥远。 此时,在这艘方舟的一间贵宾船舱里,穆夏和雪诺各怀目的,心与心的距离遥隔万里,肉体却打破了界限,亲密无间地激烈交缠。 他微微张开嘴唇,说话时管风琴一样悠扬又低沉的声音,现在正被用来动情地呻吟喘息,唇舌间无意识吐出的字节破碎不成句,只剩下从鼻腔和咽喉里本能发出的低喘。 银发的脑袋凑上去,遮挡住他白皙又破碎的身体。穆夏覆在他胸前,舔吻吮吸他干净光滑的皮肤,品尝到略带一丝汗水的咸腥,同时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也在被他持续地抚摸着,仿佛爱不释手。 穆夏偏头看了一眼,笑了。 画面对面的星匪遗憾地叹了口气,探手又抽了根烟出来,火苗一亮,再次点燃,忽地手上一轻,他抬眼,那根点好的烟被技术员伸手抢走了,先一步含进嘴里吞咽吐息,“该死的……”他暗骂了一句,只好抖着手重新拿烟。 “你在发抖啊……是害怕吗?”穆夏上下摸了摸他汗津津的后背,微笑着问。敏感的脊背被来回触碰,雪诺不回答,只是拼命摇头,快要被体内汹涌的快感逼疯。 雪诺被迫抬头,呼吸急促,眼神迷蒙,雪白柔软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后背和肩头,几乎像只无害的纯白羔羊,顺从又胆怯地仰望他。 局面在慢慢逆转,漂亮的白蝴蝶渐渐被情欲的蛛网所俘获,它的翅翼扇动时还是那么轻盈优美,可却无法从罗网中逃脱,反而从猎手变成了猎物,被正捕食的另一只银紫蜘蛛缓缓逼近。 这个吻和身下凶猛的撞击完全不同,缠绵缱绻,温柔而耐心,雪诺被亲得晕头转向,与此同时穆夏狠狠捅入了雌虫身体内部那个最柔软的地方,一声天鹅濒死般的哀鸣被堵在喉中,穆夏手背按住雪诺雪白的后颈,不让他仰头逃离,捕猎一般死死禁锢住他,终于放任力量同步侵入了他的精神之海。 怀里的雪诺身体忽然一阵僵直,随即一股股浓稠冰凉的液体射了出来,击打在他自己和穆夏的小腹上,甚至他的胸膛上也沾了不少,把原本干净光滑的皮肤弄得一团糟。怀里刚经历一波高潮的暴雪双眸失神,喘息激烈,穆夏的呼吸也同样急促,他放任着肉体的迷失,灵魂却在分心,眯起眼慢慢感受着这份溢出的力量,借助现在的精神结合来深入感知无处不在的引力波,探寻看不见的弦和粒子波动,试着将它们拆解、再现乃至重塑,仿佛拨云见雾,前进的步骤逐渐清晰,内心升起一丝美妙的明悟感,那道阻隔他的关卡似乎有些松动,等阶突破几乎触手可及。 收回目光,穆夏满意地微微一笑,但是,这种程度还不够,他若有所感地低头,温柔地摸了摸雪诺凌乱汗湿的头发,一边继续模拟感知引力脉冲,一边温声诱哄道,“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这话说得直白又放浪,却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穆夏失笑,却从容点头,配合地捞起他的一只手,在那白皙柔美的手背上低头一吻,从善如流地遵命,“我的荣幸。” 穆夏享受着他的主动服侍,双手按在他的腰胯上,时不时恶意地用力一按,逼出雪诺专心用力时不由自主的暧昧呻吟。 在他平日里表情时而疯狂时而从容优雅的脸上,一种另类的迷醉取而代之,再次抵达高潮时,他情不自禁地身体往后曲张,头颅高扬着,白色长发散落倾泻下来,就像一场落雪。 雪诺有些懊恼地暗自咬牙,气喘吁吁地盯着他,“你怎么还不射?难道还没爽够吗?” 笑容淡了淡,穆夏抬手摸了摸雪诺的翅膀,“收起它吧,接下来,我来主导。”流星般的光彩刹那间闪耀一瞬,风声消散,出乎意料地听话,雪诺真的收回了虫翼,穆夏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可他却偏过头,声音冷冷地,“快点,别逼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一刻他看见了穆夏畅快的笑容,转眼间他们一起摔在不远处柔软的沙发上,穆夏抬起他的一条腿,将他按倒,从背后进入了他,性器贯穿进深处,蛮横地征伐着那个湿软讨好的小穴,初次开苞便饱经滋润的穴口处,两边的穴肉都被操得有些发红,中央正淫荡地流出透亮的液体,随着抽插,淫水喷射四溅,将他们结合处打湿,到处一片狼藉。 这场情事终于结束,穆夏已经重新穿好衣服,雪诺懒洋洋地躺在他怀里,身无寸缕,穆夏拾起他的白衣,为他披上,又捡起腰带,一丝不苟地扣好。这样收拾完毕后,他才继续将暴雪抱紧,让他靠在自己肩头,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般地道,“睡吧。” 穆夏替他掖好被角,打开舱门,就要离去,可他的脚步忽然一顿。片刻的虚假温情已消失不见,望着出现在门前的不速之客,穆夏心下一沉,冷笑回头,“看来你们的计划还没完成。” 穆夏盯着他,看他又靠着墙摸了摸下巴,随口补充了一句,“好好应付。”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穆夏内心冷哼一声,转头回去,继续打量着门口的几道身影。 穆夏钉在原地,站在必经之路上,冷冷地直视着他们。 穆夏主动袒露了自己,赤裸着上身张开双臂。雪诺从背后投来复杂的目光,看到他白皙的后背上,肩胛骨和肌肉也随之伸展活动,如游鱼如水般优美。与此同时,流光闪烁,一节节地逐渐勾勒出一条长长的尾钩,由虚化实,灵活地拖曳在地。登上星舰之后,雄虫的第二性征第一次被穆夏主动显化出来,鲜明地昭示着他的精神等级。 穆夏笑意不变,牢牢地注视着星匪们的身影,他们很快来到近前,滚热肉体簇拥而来,他冷然地拥抱住,如同慷慨地迎接着命运的洪流,巍然不动。埋藏在冰山下的火海终于爆发,要吞没尘世的焦土,怀着不顾一切的勇气、疯狂和决绝,穆夏内心在嘶吼,假如这就是命运,那么便放纵,沉沦,高歌!举杯欢庆!开来,他毫无征兆也毫无保留地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即使等级低于他们,也照样爆裂地引燃了他们早已无法按捺的浓浓情欲。此刻精神游丝在船舱里四散游走,化作了一张巨大的蛛网,他用自己作为诱饵,悄悄用黏腻带毒的蛛丝包裹住了他自投罗网的猎物们。 ……不知过了多久,不见一丝光的深渊终于完全吞噬了他们,将一切升华之后,又归于虚无。 此刻穆夏仿佛超越了自我,灵魂独立出来,濒死般开始回望不算漫长的生命,那些强烈的感情,爱、思念、不甘、恐惧,不论正向还是负面,齐齐排山倒海般呼啸喷涌而来,巨浪般连绵不绝,一览无余。 雪诺温柔地拥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发,轻拍他的肩膀,就像父亲在哄一个陷入噩梦的孩子,穆夏也紧紧回抱住他,如同无根的浮萍渴望扎根的土地,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其他雌虫担心地环绕在他身旁。 一阵惊悚感袭上心头,谁都没料到穆夏的突破的声势居然如此浩大可怕,几乎要带动着他们的精神一起波动,只有紧守心神才能不受影响。 “他们都走了,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暗淡无光的房间里,他曾抱紧了比他更大一些的少年,闷声地问。 “一直?” “好。”穆夏灿烂地笑了笑,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已有了如今俊美的轮廓,但笑起来还是像童年时一样单纯。 精神突破的过程就是看清自己的过程,穆夏不再逃避,也不再惶恐,静静地看着曾经的种种喜怒哀愁一一呈现在眼前,欢愉和悲伤本为一体,譬如明镜和倒影,让灵魂得以完整。 他又来到一场梦境,穿透冰凉的雾气,踩着潮湿的石子,穆夏回到他的童年,重新站在故乡的废土之上。暮雨落下,耳边的雨声悲伤而缠绵,他站在黄昏的阴影里,神思恍惚。 春天还没来,十九岁的穆夏独自伫立,由记忆复刻而来的幻境波动了一秒,转眼间,眼前延伸出苍白残破的墙壁,一间简陋萧然的居所浮现,破旧而亲切。这是他过去的家,由雌父从一个废弃的避难所改装而成。 穆夏走过去,那个男孩也转过头来,和他对视,眼神淡漠沉静。那是一张白皙秀气的小脸,还稚气未脱,精致的五官已可见今日长大后的风采,只是他的神态却没有孩子本该有的天真和好奇。 “你回来啦。”孩子忽然开口说,语气很淡。 可年幼的孩子没有接话,很快又把脸转了回去,继续执拗地盯着天空,沉默随着时间溜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寂寞地并肩看向窗外。 缥缈的童声响起,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对……你很久没有回来了,而我一直在……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孩子笑了笑,“是吗?家又是什么地方?” “家就是我、雌父、雄父都在的地方,待在这里,我们就能永远不分开。家是我们的避难所。”孩子轻轻地说。 “是的,我错了,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孩子也静静地说,他依然凝视着天空,“世上没有永恒不变,我们诞生自宇宙毁灭后的余波,连光都在膨胀远移,我们从虚无中来,最后也要回归它黑暗的怀抱。”他向天上指了指,继续幽幽地道,“想必你还记得,很快会有一颗流星从那里来,坠落、爆炸,它会毁掉这里,杀了父亲们,也让我们成为孤儿。” 站在摇曳的火光中,已长大的穆夏仍然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那个小小的背影,妖异的赤红在他们的银发上反射招摇,高热似乎铺面而来,但他没有被幻象所蛊惑。 “我永远也不会忘。”穆夏没有犹豫,至于是否后悔……他只是摇摇头,这场短暂又漫长的一生,他们都有很多次可以选择的机会,也许选择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后 男孩转过身,遥遥张开双臂,微笑,“那你记不记得黑天使的传说?传说罗摩是颗陷入灾难的星球,末日的天使时不时就会飞来,把死亡和阴翳撒满天地。他们被黑天使带走了。那些救下我们的长辈,总是这样安慰我们。” “是啊,你说得对,”孩子扬起脸来,笑容中带着恶意,“所谓神的应许之地,实际上不过是颗被放弃的废星。那不是陨石坠落的流星,他们明明死在边星叛乱者的手里,那些家伙不敢对主星下手,却来袭击我们。” 孩子还在笑,“所以你拼尽全力离开这片荒芜的焦土,进入军校。你想获得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这样假如时间倒退,当能够再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能阻止近在眼前的死亡。你还想继续往上晋升,爬得越来越高,如果手握权力,你就可以改变更多东西,比如说,罗摩的未来,又比如说,塞缪哥哥。” 周围又发生了变化,他们一起站在模糊的雨夜中,远处是一所大宅,穆夏悄无声息地握紧了五指,这是改变他命运的雨夜,心乱如麻时耳畔再次响起幽灵般清越的童音,渺茫幽微,带着似有似无的怜悯,“宇宙太大,星星太多,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辈子你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那就再走近一些吧,让我们看得更清楚。” 穆夏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挡在自己面前,焦急地拖住包抄过来的守卫,意识到失态后他抿紧了嘴唇,垂眸不语,也不敢再看这场令他彻骨铭心的转折事件。 “可你又做了什么呢?”孩子冷下脸来,身形忽然拔高、拉长,从六七岁的幼童变成十一二岁的少年,他指向宅邸一侧的偏门,那里有个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身影,那是七年前的穆夏,正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奔向外面漆黑的旷野。 “你逃走了!丢下了他!”面前的少年讥讽地冷斥。 “哈哈!说得真是好听!”少年恶狠狠地大笑,“你只不过是太慌张了,迷了路,出不去,所以才回来!” “即使你回来也没用,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也许你还不如做个彻底的胆小鬼。”少年面色也恢复平淡,兴趣寥寥地挥了挥手,“接下来的,你自己看吧。” “哥哥!”那扇偏门被自外撞开,曾经的穆夏向不远处的少年伸手,“我们一起走!” 穆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脖颈处突兀传来一阵冰凉的剧痛,一只有力的手从背后死死地掐住了他,把他整个提了起来,并且手指还越来越收紧,穆夏几乎听见了自己骨头吱嘠吱嘠的声音,他难受地咬牙,双手双脚扑腾挣扎起来,可却徒劳无功。 如今的穆夏抬起眼睛,凝视地上目眦欲裂的塞缪,眼中终于浮现了如水的悲伤,缠绕流淌,挥之不去,“哥哥……”他再次轻声喊。 铺天盖地的大雨公平地落下,一视同仁地洗刷着尘世的血与泪。昔日的穆夏身体一轻,狼狈地摔倒在地,满地飞溅的血液,他勉强撑起身体,身前重拳如影,层出不穷地击打在雄虫脆弱的肉体上,一下下发出闷响。穆夏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数秒之间,他眼看着原本差点掐死自己的雄虫僵直倒地,眼中失去了生机,一只手按着胸口——指尖缝隙里露出一个可怕的空洞。 穆夏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哈哈哈哈!多么感动!他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杀了雄虫的后果!可是为了救你!为了你!”少年疯狂地大笑着,眼角却流出泪来。 “真可怜啊……”最后,灰暗的街道上,他们终于力竭坠落的那一刻,少年冷淡地说。很快一群督查围拢过来,将他们查处带走。 昔日的穆夏远远追逐着塞缪最后的背影,可是怎样也追不上,不……不要丢下我……他远远地伸手,但那个身影早已触不可及。哈哈!” “够了。”穆夏终于冷冷地说,“如何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有这份权利,逃跑也好,逃避也罢,随便你怎么评价,但与我无关。” 穆夏牵起一丝嘴角,冷笑道,“那就不死不休!这是我的梦境,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休想挡我的路。” 那熟悉的声音却还继续幽幽地传来,像近在耳边,又带着遥远的回响,霎时间,仿佛千万个语调交织在一起,既混乱又统一,错乱而空灵,穆夏一下子头痛欲裂,半跪在地上,手指按住眉心。 穆夏冷笑着抬头,“别可笑了,我没有失忆过,我记得我所有的过去,我接受它,并且要带着记忆走向未来,谁也不能阻止我,你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不必害怕……和我一起,长留此地吧,这里远离尘埃,远离烦恼,在这里,你所有的困扰和磨难,都将不复存在……” 那个声音依旧轻笑着,“别再自我欺骗,穆夏。我是你背后的幽灵,是你过去的阴影,是永恒不散的梦魇……我永不消散,你永远无法摆脱……” “你该走了!”随着这句话,漆黑的梦境终于缓缓崩塌,穆夏又回到了现实。 随着明悟,深埋的执念猛地被破除,强有力的精神波动彻底爆发,意识的海洋疯狂塌陷压缩,在虚无的空间加速旋转,最终变成一颗浑圆的晶核,黑洞般表面无光,默默自旋。 极近之处,引力增至无穷大,无穷地向内坍塌,引发湮灭,四个实力强悍的星匪脑海中的四颗晶核彻底被天鹅绒般的黑洞吞噬,根本无法调用力量反抗,四具肉体悄无声息地化作飞灰消散,就像他们从未存在过。穆夏闭目感受一瞬,微微一笑,蜘蛛会杀了交配的伴侣作为养分吃掉,他也一样。 对面的雪诺也展开了半虫化,进入战斗姿态,雪白的甲胄轻盈地覆盖在体表,唯美的双翅在背后展开,上面的眼睛重重变幻。 “竟然能一下子全杀了他们……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孩子……”雪诺失笑地摇摇头,下属被杀似乎完全没让他吃惊或愤怒,他只是盯着他,神情莫名,“这就是你想让我们付出的代价?” “你们自诩为神的代行者,要替祂降下惩罚,按你们的说法,毁灭才是生命最后的高潮,不是吗?暴雪?”穆夏淡淡地说,“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做这些,只不过是出于私心的报复,而非什么冠冕堂皇的惩罚。”他目光冷漠,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诺曼底”号也整个彻底摧毁,把一切耻辱的证据都毁尸灭迹。 “现在……似乎该叫你冕下了?”雪诺那张俊雅优美的脸突然勾起笑容,如同任何一个家室良好的贵族那样,他彬彬有礼地微微弯腰致意,从容地道,“和您对决,不胜荣幸,我的冕下。” 穆夏皱起眉,闭上眼睛阻断这股干扰,隔绝了对方虫翼上那些眼睛闪动的注视。他很快好受了一些,可高速闪烁着的白色虚影已经无声地包围了他。穆夏原地迎战,力量全力以赴地运转,无数光点实质化地从眉心晶核中涌出,撑起攻防一体的领域,专心致志地防守着那些刁钻的攻击,并伺机反攻。 昨日已逝,远不可追,今日的世界烦忧烈烈,死去的魂灵在此盘旋不去,一只白鹤撞上了燎原的荒漠,它会就此坠落云霄,还是再次冲天而起?天外群星演奏的无声奏鸣曲还在继续,船舱里黏腻的喘息也始终未停,精神共鸣引发的深重欲念浓稠如湖水,包围淹没了他们。 穆夏微眯着眼睛抬手,手指用力插入了他的发丝。反应,穆夏退后分开了一丝,了然地睁眼,笑道,“原来是你……”话音未落,上次强吻反被咬伤的星匪重新恶狠狠又轻柔地堵住了他的唇瓣,继续纠缠上来。 穆夏没有抬头看,只用手去探索,指尖春光流淌,他的动作渐至粗暴,遮掩不住的低沉喘息开始从耳畔响起,声音有些熟悉,温厚低醇,曾在耳边殷切地说起关心和叮嘱。 与此同时,穆夏的左手也被大胆又小心翼翼地牵起,对方几乎虔诚般地捧着,举到眼前,温热的呼吸一波波撞在白皙细腻如冷玉的手背上,先是急切地亲了亲,然后生涩地顺着手指舔吻,那条舌头温顺柔软,穆夏曲起手指摸了一下,然后伸进了他嘴里,指尖上下逐一抚过他整齐排列的牙齿,让雌虫狼狈地大张着嘴,几丝涎水从嘴角溢出,可是唇舌还是尽量裹住那作怪的手指吞咽吮吸,他的口腔湿而热,就像他身下已经不争气地变得泥泞的后穴。 他突然趴了下来,肉臀高高翘起,腰下一截流着水的肉棍狗一样怒张前伸着,他有些不舍地张嘴,深红色的舌头在含着的尾钩上继续舔了舔,这才握着它往下,把钩尖径直刺进了自己昂扬的肉茎,甫一插入,他便大叫了一声,腰部一阵颤抖,满溢的精水一泄如注,理智瞬间被本能的欲望所主宰,眼角和面庞不可抑制地染上潮红。 一颗晨星点亮了漆黑的天穹,在意识相接形成的虚无世界里,穆夏心神微动,身心同时得到了强有力的回馈补偿,他舒爽地从舌尖溢出一丝轻叹,将尾钩更深地刺入身后雌虫的身体,汲取他体内美味的汁水,补充为自己的力量。 年轻的雌虫发出了又爽又颤的声音,既是呻吟又像哀泣,穆夏突然使劲捏了一下他的龟头,“啊!”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被突然袭击,雌虫一下子惊叫出声,腰身扭动着想逃,可是要命的把柄却被穆夏死死握在手中,他只得昂着头,叉开腿跪在床上,双手往后撑着床铺,赤着的脚踮在饱满紧致的大腿下面,腰间一根肉棍往上怒指,被一只白皙的手色情地掌控着。 又一颗星辰升起,链接开始勾连,欲望抬头,穆夏偏开头,眯起了眼睛,身前肌肉壮硕的星匪原本跨坐在他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火热地顶在自己小腹上的东西,他用膝盖暗示性地蹭了一下少年的下半身,咧嘴一笑,“你硬了?”他并不出色的脸一股匪气,带着强烈的情色感。 一只大手摸向穆夏的脸,少年将脸颊贴在他手心,抬头微笑,淡紫色的瞳孔周围一圈纤长的睫毛,近得几乎可以细细数清,星匪低头,一条肥厚弹软的舌头伸过来,灵活地舔走了他嘴角挂着的一线银丝,“要我给你舔舔吗?” 迎着那双雾气一样迷蒙又诱惑的眼睛,雌虫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无法抗拒这份强势,说不出话来,老老实实地被他按着埋头下去,壮硕的大块头可怜地弯腰蜷缩着,跪趴在穆夏双腿两侧,先是深深闻了一下他下体的味道,接着服从地张开厚实的嘴唇,包裹住茎身,用舌头吸着他。 一波波不亚于性交的快感源源不断地涌来,舒爽感一路抵达天灵盖,“嗯……很好……”,穆夏也闭上眼睛,说话时鼻音深重,他的手嘉奖似地摸了摸星匪硬挺扎手的短发发茬,“嗯……”下身忽然进入了一个极深极湿润的地方,穆夏哼了一声,睁眼低头瞥见雌虫猛地深喉吞入,嘴巴被撑到最大,鼻尖抵住自己的小腹,呼吸不畅地喘着气。 软肉层层紧致地包围着他,被牢牢紧箍的感觉让穆夏情不自禁动了动,雌虫下意识难受地微微挣扎,眼神涣散,可穆夏却毫不怜惜,沿着耳朵往上按住他的发顶,半命令半威胁地示意,“很好,很好,继续……” 上身传来濡湿的感觉,穆夏低头,看见右侧的雌虫正吻着他的肩膀。穆夏笑了笑,和他吻到一起,彼此贪婪地攫取与交换,对方的嘴唇咬起来极有肉感,穆夏扯动他的唇肉,激出一声暗暗的痛哼,雌虫忽然推开了他。 雌虫喘着粗气,垂下眼睛,将头抵着穆夏肩膀,低声道,“让我来,我也可以给你舔,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雌虫眼睛亮了亮,毫不犹豫地俯下身,一把拽开正在发蒙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同伴,跪倒在他双腿之间,渴望地张开嘴,宽厚的双唇紧紧含住穆夏的烙铁一样热烫的性器,并一下子整根没入,让粗长的性器直直捅进 原本彼此相互围绕着自旋的双子星又迎来了第三颗星辰,一个小小的星系已经初步形成,一起在天鹅绒般的黑暗虚空里漫游。 “该死的!”被推开到一边的另一个星匪恨恨地骂了一声,穆夏抬眼一笑,对他招手示意,于是他表情顿时又变得兴奋,乐颠颠地凑过来,像条被主人召唤的狗一样开心,只差一条在屁股后面又摇又甩的大尾巴。 深肤色的宽大手掌和少年白皙修长的手突兀地交叠在一起,一起裹住了他滚烫的肉棍柱身,雌虫忘我地抽着气,在那只陌生的手中,他第一次硬得这么厉害,那只手好像有种莫名的魔力,掌心稍微柔软一些,可有时手指的力道却极狠极重,每当这时雌虫就像挨了记重锤一样弓着腰,发出又痛又爽的大叫,可是他始终顶着穆夏的手挺腰,从未想过逃开。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冷哼,一只同样格外宽大充满力量感的手伸过来,掰过穆夏的脸,让他转头和自己深深接吻,同时另一只手游走在穆夏的胸膛上,到处又摸又捏,带来或痛或痒的感觉,将这场性事点燃得更加火热。 他盯着穆夏不说话,眼神危险,可是脸却很红。 穆夏忽然注意到他的胸口,因为早先贴着后背的摩擦,黝黑皮肤上那深色的两颗乳粒已经高高翘起,像两颗硕大的葡萄,他舔了舔嘴唇,于是接到暗示的雌虫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把穆夏按入自己怀里,用哺乳般的姿势搂抱着他,声音粗重地道,“来……吸一吸……” 亲眼看见俊美的少年含住了自己奶子,销魂的麻痒酸痛不断从胸前传来,受到强烈刺激的雌虫浑身兴起,不禁搂住少年的头,不由自主地挺胸摇摆,汗水滑落,嘴里终于痛爽地叫出了声,“啊……快……啊、嘶,轻点……唔……再用力……”乱七八糟的,他只是语无伦次地乱喊,可穆夏却如他所愿,于是他欲求不满地追逐迎合着,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那里湿润极了,被吞没的感觉又紧又热,穆夏舒服地轻叹一声,湿淋淋的淫液将他们相连的下半身弄得一片狼藉,初次开荤的年轻雌虫缓了缓,很快忍耐不住,在出色体能的帮助下,像是监控里看到的那样开始上下起伏,无师自通地寻觅身体的快乐。 一只白皙的手摸上他的脸颊,穆夏用左手摘掉了他的眼镜,那双深而秀美的眼睛低垂着,神采朦胧,穆夏轻碰了一下他的眼皮,温热的感觉传来,雌虫像被烫了一样,微微一抖,眨了眨眼,飞快回神,脸上腾地一下烧起羞窘的红晕,穆夏的下身还插在他体内,见他的反应,突然坏心眼地往上动了动,微笑道,“还继续吗?” 之前主动让他先来的的星匪沉默但急迫地继续坐上少年还没有射精迹象的性器,大开大合地蹲起又下落,让肉刃一次又一次沉重地贯穿自己体内最柔嫩的生殖腔深处,他安静地紧紧闭着嘴,只偶尔动得太快了会泄露出压抑不住的低喘,爽极了才会发出一点泣音。 接着他突然转过身,将身后的雌虫用力按倒在床铺上,背对着自己,狠狠拍了两下那浑圆挺翘的屁股,毫不留情地挺腰冲刺进去,鞭挞惩罚着那淫荡流水不休的肉臀。 穆夏伏在他身上喘气,很快又把脸转回来,锁定了最后一个猎物,他从身下的雌虫体内拔出肉棒,顺着相连的尾钩把蠢动的雌虫正面压在身下,折起他粗壮的双腿挂在自己肩膀上,让他门户大开,对准翕张开合的后穴顶撞进入。 一双洁白修长的手忽然悄无声息地从后抚上穆夏的腰,顺着尾椎处延伸出来的尾钩一节节往下,一个慵懒优雅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对我没有用它?你得补回来才行。” 他跪在穆夏身边,洁白的衣袂翩然地垂落,用手从下属身体里缓缓拔出了少年的另一个性器官,把尾钩慢慢刺进自己 精水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穆夏放下双臂上挂着的一双大腿,转而捞过他的雪白长发,一边操着身下的雌虫,一边拽着他和自己接吻,过了片刻,他干脆将雪诺也推倒在床上,让他们并排躺在一起,将亲手为他穿上的白衣扯开,曲起他白腻修长的腿,拔出肉棒再次进入了那个早已被射满了精液的后穴。 一颗高亮的恒星现身,散发出无穷的光和热,巨大的质量让小小的星系彻底稳定下来,四颗行星围绕着它,缓缓旋转,划出各不相同的轨迹。 让我们将视角转移,此时此刻,在同一片星河中,一众漆黑的巡航军舰正集群而来,在最前方的舷窗之前,索多玛元帅站在那里,静静地凝眉沉思。 副官恭敬地站在他背后,看着前方冷酷而伟岸的身影一如既往,磐石般挺立,山峦般不可动摇,“我们还有多久抵达?”他忽然听见元帅发问,忙答道,“跨越最后一道跃迁虫洞就可以,以我们目前的航速,大约十五分钟。” “是,元帅。”副官刚答完,前方空间凭空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阴影从中水墨般逸散,裂缝飞快地展开,一秒不到便化为自转的漩涡,而索多玛元帅一步踏出,迈入其中,就此消失不见。 索多玛元帅即将抵达诺曼底号的消息并没有被提前散播开来,至少在索恩的父亲荣格议员匆匆赶到帝都星系面见虫皇之前,他还在因为担心孩子而心急如焚。 而某些继承了家族高贵血统的存在,这些他们生来便能享有,现今这位虫皇陛下,就是其中举足轻重的一位。 路过一株白色的高大花丛时,他忽然闻见了一阵苹果花般香甜的味道,又像是玉兰或含笑的芬芳,一个同样微微含笑的声音在树后响起,“我亲爱的议员阁下,为什么这样着急?” 当今陛下弗朗茨十七世漫不经心地从花丛后走出,雪白的花朵在他贵气不凡的仪表前也成为了陪衬,他身形高瘦,体态纤长优雅,淡金色的长发倾泻着,如水般顺直。他是王朝中少有的雄虫君主,虽已即位多年,模样还是保养得年轻得宜,看上去几乎只有二三十岁,但荣格自从被他暗中一手提拔擢升,到渐渐成为他的心腹、一把针对检察院的尖刀,距今已有四十多年了。 荣格跟着他,跨越长廊,站在一座精致的小凉亭里,眼前是片一望无际的红莲花,将湖水也映成了红色,弗朗茨十七世背对着他,专注地看着那些风中摇曳的莲花,不紧不慢地道,“关于索恩这孩子的事,我也听说了,当孩子遇到危险,双亲自然会紧张。” “我明白。”陛下轻叹口气,“德·贺拉斯的辉煌已即将逝去,我只不过是在勉强撑起最后一点荣光,那些或新或旧、大大小小的贵族还在不停的崛起,所有界限都不再明确,眼下虫族联邦的边境还有各种各样的异族在对我们虎视眈眈,战火不休,我们连年扩军,连年征战,也许,眼下又到了再次变革的时候了。” 弗朗茨十七世轻笑一声,“大厦将倾,颓势一旦出现,就很难挽回。不过现在,毕竟离那一天还早。让我们说回当下吧,”他转过身,这位淡金色长发的俊秀青年温和地看着自己的下属,安慰道,“关于‘归零’组织的这次示威,我的调查已有了头绪,另一位可靠的阁下即将到达,救下你无辜的孩子,您这位担忧的父亲,可以放下心来了。” 虫皇勾起嘴角,神秘地一笑,“索多玛,索多玛元帅。” 虫皇淡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晃动闪耀着,他慵懒地转身坐在一边,平静地看向亭前随风荡起阵阵涟漪的湖水,语调还是不紧不慢的,“一千六百年前,压抑已久的帝国爆发了革命,无数平民联合起来,用巨斧削去了贺拉斯家族延续两千年之久的王冠,正如我们拥有强大的血脉,但若不向外通婚,血脉的遗传会代代减弱。固步自封、墨守成规只会招致最后的灭亡。联邦全新的曙光在即,即使再古老的家族,也要学着吸纳新血,死亡是一生都在追逐我们的阴影,唯有新生才是永恒不灭,我当然也要为末裔子孙早做考虑,放下身段、联合新锐才是中兴家 “我看重的不是索多玛,的确,他有强大的力量,眼光也足够敏锐,立场足够坚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但我更在意的,是他背后那些支持的拥趸者、追随者,那些才是虫族现在年轻的精英一代,而非老旧家族里的酒囊饭袋。我是在对他们下注,即便索多玛倒台或战死,也会有接替者继续坐上他的位置,延续我们的交往。” 弗朗茨十七世挑了挑眉,“法律不过是空文,不匹配、不举行婚礼可不在限制之列,只要私下双方自己愿意,有没有正式名分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但既然你好奇,我就告诉你好了,关于联姻这件事,我问过他,但他拒绝了我。” 虫皇陛下对此倒是不在意,只洒脱地一摊手,“大概就是单纯对我不感兴趣吧,伴侣什么的,又不是脑子里的晶核,没有了就活不下去。不过我们倒是说定了,有机会的话给他手下的小伙子们安排安排。” 虫皇大笑起来,揶揄道,“我亲爱的议员,您现在口吻可真像位雄虫生育协会的专家!” 一个高速移动的白影围绕着穆夏飞掠,穆夏抬手,漆黑的能量涌出,化作光芒飞射而出,牢牢锁定着雪诺进行追击,沿途的道道墙壁都在这光芒下如水般湮灭,原本高档豪华的房间不过几息就变成了战损后的巨大空洞。 他的翅膀就是他的武器,之前吃过亏的穆夏心知肚明,小心地步下周身防御,警戒地用漆黑遁光将自己罩住,如光般飞快地掠去星舰边缘,寻找能掩护。 太诡异了,实战起来,穆夏才明白,高阶虫族之间的战斗方式需要极为精深的力量理解和运用,并不是单纯的近战或远攻那么简单,刚突破的他,无疑还停留在极为浅显的阶段。 无声的厉啸发出阵阵波动,穆夏抬眼,看到雪诺幻化出的巨大蝶形虫兽已经近在眼前,须臾之间,一条狰狞的口器就钻了出来,箭矢般朝他极射而出! 穆夏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此刻那双属于虫兽也属于暴雪的灯笼般莹蓝色复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他心下警兆陡生,就要后退,一张灰白的巨网却已经从后方当头落下,明明是力量幻化而成,却如有实质般沉重且锋锐,居然穿透了穆夏护体的那层光芒,就要把他整个身体裹进来,割成碎片。 此时攻守逆转,穆夏已被罗网捕获,巨大的虫兽疑惑地偏了偏头,下一刻,两侧双翼传来突兀的剧痛,穆夏不知何时竟布置下了隐蔽的两个小小奇点,现在正引爆开来,蛮横地撕扯着它的血肉。虫兽挣扎着发出嘶鸣,触须般卷曲的口器从穆夏粘稠的重力领域中拔出,狂乱地扭曲着。 “有点意思了……”雪诺失去了身形,已不再能开口说话,但将自己暂时屏息隐蔽在一旁的穆夏耳边却突然听见了他的传音,准确来说,不只有他,诺曼底号星舰上现在还活着的所有生物,脑中都在同一时刻听见了这道回声。 “出了什么变故?”星匪匆匆起身,一手拎起索恩,片刻之间已展开虫形,直接用蛮力撞开了船舱,毫不怜惜地用力把索恩往乘客们中间一丢,接着便一个展翼,化作一道虹光,朝传音来的方向飞快赶去。 穆夏餍足地眯起眼睛,身前裂开一道缝隙,最后一颗闪耀的晶核浮现而出,随着他的微笑,自转着飘近,融入了穆夏的眉心,和他其他的同伴们一起,悬浮在那片精神海洋的中心,成为穆夏力量的补充。 狂风卷动穆夏的银发,他却迎风微笑,展开双臂,以他自己为圆心,周遭一圈领域黑暗深邃得似乎连光也要吞噬,精神海中的核心运转不休,连绵不绝的力量从中抽调,补充进不断扩散膨胀的领域,此刻穆夏将自己化作了致命的武器,正面硬扞了对面虫兽的一次猛扑,并试图将那巨大的虫兽完全包围住。 实力低微的乘客们畏惧地望着他们激斗的场面,星海太过无垠广阔,虽然诺曼底号已经沉底抛锚,但他们既不敢逃跑,更不敢加入战局,只能继续缩在角落里,眼神无光地抬头仰望。个熟悉的身影,却一时分不清脑子里乱七八糟涌上来的,是希冀,还是歆羡?又或是向往或嫉妒?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祈祷无用,经过一次次毫无花巧的力量对轰,穆夏的力量已几近枯竭,那五颗晶核被持续从中吸纳榨取力量,也在海面上变得黯淡无光,可对面的雪诺却毫无颓势,虫化后的巨型躯体仍绕着星舰不停地蓄力突袭,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颗流星就这样四处飞掠撞击,激烈残酷的战斗把星舰摧毁得面目全非,要不是他们还时不时地进入真空,加上乘客们躲得小心,少不了再误伤几个无辜的家伙。 真空像片无光的黑暗海洋,淹没了他们彼此的身形,背后亮起灯火的星舰是唯一的光明,穆夏的脸色因虚弱而苍白,精神力在逐渐透支,他嘴唇紧抿着,闻言冷然地盯着巨大的蝶形虫兽,那双莹蓝色复眼里透着熟悉的狡黠又捉摸不透的神色,穆夏冷嗤一声,“除非死,否则我不会住手!我们没有第三种选择!” 穆夏的脸色却舒缓了几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微微一笑,“你最好赶快杀了我……” 大厅被彻底地削去一角,乘客们惊恐地看着那处空间被吞噬、湮灭,无声的塌缩甚至连飞灰也没留下。这无声而可怕的一幕震慑住了他们的心,谁都不敢再靠近一步。 “不要……”蝶形的虫兽忽然缩小,雪诺焦急地化作半虫化形态,遥遥向穆夏伸出手来,他缩小体积不惜受伤钻破重重被封锁的空间,并非要转身逃跑,而是疾速向穆夏飞过来想要阻止他,也不管自己此时接近是否在自寻死路。 穆夏无法再做出表情,他惊愕地看向身前,那里居然极其自然地出现了一个浑身漆黑的低调身影,就好像他与生俱来就和群星一样浮在星海之中一样,穆夏一向敏锐,这下却没有一点察觉,足以证明他的实力遥不可及,对上雪诺他还能靠霸道的领域有拼命的资本,可面对这个身影,穆夏感到他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渊海,不可战胜、不可匹敌。 索多玛平静地望着面前银发的孩子,预警没有错,他选择自己脱身而来,才及时赶到。他伸出一根手指,他手上戴着暗色的皮手套,但当他指尖慢慢抵在穆夏眉心时,这点触碰还是穆夏感觉到一点温热的痒意。 穆夏只觉得这位尚未知名的强者动作轻柔,一触即分,当面前的军装元帅再次转身过去后,穆夏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纯白而唯美的翅翼被划过道道血痕,雪诺艰难挣脱了枷锁,但他却找不到这片领域的出口,只得停步,懒洋洋地开始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索多玛元帅,您可是域级,怎么会为荣格议员来蹚这点浑水?他居然能叫得动您?还是说,您也成了旧贵族的走狗?” “哈!”雪诺笑了一声,“我竟然不知道,比起您的武力、铁腕或是智慧,您的舌头还要厉害得多!看来他们说的没错,你也已经背叛!” 雪诺惨白着脸,一手按住小腹,却还勉强抬头笑,“空间斩!不愧是您,不过这么强的一击,不用来对付虫族的敌人,用来内讧多少还是有些可惜。” “你身上还有一点价值,所以,我没有抹杀你,我会先留着你的命,将你送上审判庭,听凭律法的处置。”索多玛继续道。 穆夏注视着这一切,沉默不语,远方忽然又亮起了新的星星,那一点光芒自穆夏眼中亮起,索多玛忽然开口,似乎在为他解惑,“那是我的部下,直属于我的亲卫队,也是这片星域最精锐的联邦巡逻舰队,星舰不能像我一样独自展开空间跃迁,所以来迟了一些,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不可否认地,那仍然是双很美的眼睛,当穆夏轻轻朝他望来一眼时,夜如黑岩,光阴消逝,一刹那的闪电流过,索多玛的心为此微微颤栗,他疲惫的目光如同带着火焰,在燃烧四方,热望的火苗就此在索多玛心底不由自主地点燃。所有的相遇都像是久别重逢,命运在此刻发出召唤,召唤他穿越良夜,去寻找光明。他悸动,却又不解其意。他迟疑了半晌,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最后只能问出一句,“你还好吗?”他仔细地打量着穆夏浑身上下,“有没有受伤?” 过了片刻,穆夏睁开眼睛,近距离望了他一眼,很奇怪地,明明是初次见面,他却从眼前本该陌生的元帅身上感到一种暌违已久的安全感,就像在黑暗中回归了父与兄的怀抱,让疲乏已久的心灵想要栖息沉睡。 索多玛心疼地望着他,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再等一会儿吧,马上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你想睡多久都可以,穆夏。” 索多玛也静静地看着他,“之后你想去哪里,我的舰队会送你。目的地是都灵,对吗?距离已经不远了。”于此同时,远方的舰队群也来到了他们面前,舱门打开,索多玛带着他登上船舱。 这样想的时候,他偏头看向床边,索多玛坐在那里正在看他,以一位联邦元帅对一位救下的幸存者少年该有的关心来说,他未免表现得太过格了一点,超越了他们本该有的社交界限,一向对此敏感的穆夏,现在心头却淡淡地,无暇在意,也不打算赶他走,就这样沉默地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后,穆夏闭上了眼睛。 穆夏没有睁眼,双手却搭上了他的肩膀和后背,他也主动越线了,他将元帅回抱住,彼此间气息交融,安静的声音在这方窄小的天地间响起,“不要走。” 索多玛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格外安详宁谧的睡颜,摸了摸那头柔软的银发,忽然之间,他不再了解自己,独自生活了快三百年,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如乱麻,这场意料之外的初见让他又成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即将主动踏入前方一座未知的迷宫,既是新奇,又觉忐忑。 没有梦的打扰,久违的宁静睡眠,终于再次苏醒时,穆夏竟有些恍惚,银灰色的天顶闯入他的视线,过了两三秒,睡前的回忆终于重新出现在脑海中。 “索多玛。”发现元帅并没有趁自己睡着后离开,穆夏笑了笑,闭上眼睛,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那样,往前蹭了一下索多玛的胸膛,问他,“我睡了多久?现在……”声音也闷在他怀里。 胸腔里传来他平稳的心跳声,静静鼓动震鸣,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规律的节奏感,穆夏闭目仔细聆听着,这声音无端让他觉得安心。他不再说话,他们就此沉默了一小会,然后穆夏撑起身,隔空压在索多玛身上,俯视他,那平静的心跳声一下子被打破了节奏,穆夏微微一笑,轻轻按压了一下索多玛的胸膛,话语责备般道,“这里不要乱跳。” 但这句话杀伤力无疑巨大,索多玛那张苍白英俊的面颊上,一下子飞快地蔓延上一抹淡淡的绯红,极度显眼,穆夏不由得轻柔地一抚他的眉毛,低声问,“是我让你不自在了吗?我很抱歉。”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在思考还要嘱咐穆夏些什么,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比他的体温,穆夏有些冰凉的手抚上来,轻柔缓慢又不可阻挡地,盖住了他不敢直视的双眼,一片黑暗中,他听到那个清朗的声音极其近地响起,唇舌翕动,热气勃发,丝丝缕缕如雾般地喷薄在他的面庞上,甚至他怀疑自己若是主动向上微微仰头,就能吻上那柔软丰润如花瓣的嘴唇,这种摄动心魄的联想令他感到头晕,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更放松,蒙上眼睛,浑身上下其他感官只会更加敏锐,索多玛浆糊般的脑子闪过如此一道清晰的想法,他想要反驳,可最后却只能无力地吞咽了一下咽喉,咽下因紧张而滋生的唾液,这时他才发觉喉咙是如此干涩而又火热。 “索多玛,告诉我,我们见过吗?”他说。 索多玛沉稳有力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语气坚定,斩钉截铁,“行动之前我读过所有涉案者的档案,在今天之前,你我的生命轨迹是两条并行的直线,并无任何相交重叠,我们也从未见过。” 他的手指仍覆在索多玛的眼皮上,掌下那双眼睛 索多玛屏住了呼吸,听他继续道,“我觉得,似乎我对您有一种几乎与生俱来的、无法抗拒的好感,你对我也是如此吗?” 穆夏又笑了笑,侧过头,低下来枕在他颈侧,“如果我们之前真的从未见过,那一定是在前世结下的缘分,又或者更早之前的另一个宇宙,如今不过是回忆和情感的苏醒。” 穆夏的眼神却看向虚无的深处,直抵达另一个属于亡灵的世界,他的语气变得悲悯而低沉,像是宣判一个古典的悲剧结局,“错了,我们互相属于彼此。” 穆夏的眼神悲伤而缅怀,可他只摇摇头,并不说话。索多玛只好叹息着摸了摸穆夏的头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透过自己,他究竟在寻找谁?“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穆夏已经又一次盖住了他的眼睛,随着漆黑的一片同时袭来的,还有他落下的一个轻吻。 这位向来以实力高强和铁腕无情着称的元帅,现在却任由摆布,予取予求,把纵横捭阖的战斗本能全部抛丢一边,毫不反抗地被穆夏压制着。 穆夏低头对向他的眼睛,身下的元帅狼狈地气喘吁吁,这么近,睫毛几乎要彼此相触,索多玛漆黑的眸子不知所措地想要瞥向一边,察觉穆夏有些冰凉的手指正慢慢摸着自己的脸颊,他的脸更红了,他的手摸了摸穆夏后脑勺的发丝,被亲红的嘴唇嗫嚅几下,“冕下……”,接下来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索多玛心乱如麻,只胡乱点头,身上一轻,穆夏忽然松开了扼制住他的手,替他理了理衣服,引导他站起身,最后说了一句,“你去吧。”便靠在床头重新闭目。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死寂,穆夏不言不语,开始继续炼化脑海中几颗晶核,开始彻底蚕食吞噬他们的力量。 门打开了,穆夏依旧在原地盘膝而坐,抬眼看向门口的青年,居然是索恩,让他有些意外,“找我是有什么事?” “你走吧。你该谢的是联邦。我并没有做成什么,你我现在能自由地在这里谈话,都是因为索多玛元帅来得及时。”穆夏冷淡地闭上眼睛。 “做任何事都有代价,即使一切真相暴露,我也不会为此恐慌。倒不如说,反倒有些期待。”穆夏再次看向索恩,语气冷而倦怠,“因为,那又如何呢?现在我已经明白,生命本身就是一场虚无,中间的过程再精彩,最后也会回归死亡的怀抱。这些责任、义务或者惩罚,我都不会再害怕,我只是希望在自己衰老失去力量之前,继续做完我应做的事,弥补曾经的过失和遗憾。” 他看着穆夏,眼神向往,“我的基因天赋太低了,所以在父亲们眼里,我根本不是个合格的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被视为离经叛道,我没有被他们培养的价值,我该走的路,就是安稳地顺从他们的心意,在未来某一天为家族献身联姻,换来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他叹了口气,笑得有几分苍白,“虽然天赋不够,但毕竟身为政治世家这一代唯一名正言顺的雄虫后裔,我还是很抢手的……父亲他大概快要联系我了,我先走了。”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托你的福,我们被卷进无妄之灾,同时我们也享受了难得高效的救援。你的家庭关系也许不像你说的那么糟,睁开眼睛,用心去体会吧,你已经自由了,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反正太阳仍会再次升起。”。我叫索恩,索恩·奥特伊,我猜,不必重逢,我们现在也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索恩笑了,“我们可是共患难过,不必这么绝情吧?既然如此,那么你的朋友以后就多我一个了,加个通讯方式好了,马上我还要安抚粉丝继续巡演,到时候送你门票,就当做你鼓励我的谢礼,还请你别拒绝。” 索恩走后,穆夏继续修炼入定,但炼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并非易事,他需要全场心神高度集中才不会被晶核上留存的部分记忆和情感影响,导致认知错乱,如此一来就很容易精神疲累,为了不留下后遗症,他只能选择徐徐图之。 这里的模拟灯光很暗,明亮的是外面群星的星辉,轻柔如纱般笼罩住他,穆夏张开手掌,接住了一点光,神色却依旧倦怠沉默。 穆夏收回了手,偏开眼睛,淡淡地道,“我没事,只不过有些累了。”肩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索多玛按住他的肩膀,不赞同地道,“这里有些冷,怎么没有多穿一点?”穆夏没说话,以他现在的实力,温度早已不能影响他,索多玛也知道自己失言,顿了一下继续道,“和我一起回休息室吧?躺下好好休息,睡一觉……”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穆夏抬起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穆夏向他笑了笑,朝前一步,拥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想安慰我,那就不要走。”他用脸颊蹭了一下索多玛坚实的胸膛,声音很低,但在这种距离下听得格外清晰。 相比漫长的一生,幸福的瞬间是何等短暂,可当索多玛怀抱住穆夏时,太阳终于拥抱了月亮,换来了最终的圆满。这一刻安宁而永恒,真正的幸福已被他拢在怀中,一种想法前所未有地变得清晰:即使这瞬间再如何短暂,我们也是为此而活着的,恰如飞蛾,向死而生,追逐刹那间殒身于烈火的壮烈。 那是主帅脸上平日里绝不会出现的表情,远处被他早早丢在一边的秘书官打量了他们片刻,强自压下内心种种好奇和震惊,挥手驱散了身边的光屏,又故作镇定地转身叫走几个正要上前汇报情况的同事,很识时务地道,“这会儿都别上去打扰,有什么紧急情况先交给我处理吧。” 都灵。 天空中一阵沉重莫名的压迫感,稀少的飞鸟们早已远离,永恒不变的冻土也似乎微微一震,一种全新的脉动穿透云层,袭击而下。 经过又一天的航行之后,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索恩和其他乘客跟在他身后,随着步伐向前,一群记者涌了过来,但被军队严肃地隔开,只能举着各种各样精巧的拍摄装备远远观望他们的行动。 正说着,那个怀抱一束鲜花的身影来终于站在了穆夏面前,他微笑着,一双湖水蓝的眼睛盛满柔情,“又见面了,穆夏,我是特意来迎接你的,”说着,他将手中那束漂亮的花向穆夏递来,同时对秘书官微微颔首,“这位阁下是?” “元帅特意吩咐我来送冕下一程,”秘书官微笑,“二位之前就认识吗?” “她叫什么名字?”穆夏问,他将花束捧在怀里,抬起头来,他俊美的脸和天蓝色的小小花朵辉映在一起,那并不是耀眼夺目的花卉,她的花朵小而低调,每朵由六片优美的细长花瓣组成,星星点点地簇拥在一起,在这片冰雪平原上悄然盛放,带着她独有的生命力。 穆夏又垂下眼,仔细地看了看这束不出众但仍然很美的花儿,一股清冽的芬芳袭来,他安静地闭目感受一瞬,然后睁开双瞳,轻轻一笑,“谢谢,我很喜欢。”那双淡紫色的眼睛柔和地平视前方,眼中笑意温柔干净,和浅蓝色的花儿一样,明明都是冷色调,却无端变得温暖,就像解冻的冰川河流,化作柔水,在春天潺潺流动。 来不及失落,等军队将剩下的幸存者送入避难所离开后,他们赶紧继续涌上前采访索恩和剩下的乘客。热点新闻通常只持续一周左右,这件震动星网的绑架事件短暂地引发了轰动,但现在已接近尾声,他们得趁着余波还在赶紧再收割一波流量。了索恩正式宣布巡演即将重启的消息。 “那索恩阁下,您觉得这位冕下会进入娱乐圈吗?” “好的,那请您说说后续巡演的安排吧,据说您经过这次事件之后,现在决定更改演出的主题?能说说您的想法吗?” “谢谢索恩先生对此的阐释,之前一直有私下消息说您的家庭并不认可您的事业,您很有可能巡演之后就会隐退,请问这次的恐怖袭击事件会影响到您接下来的事业安排吗?” 屏幕的对面,日常总冷着脸的荣格议员望着小儿子这番演说,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管家,“总算有点长进了。” 荣格议员哼了一声,“从他获救到现在,只给我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 在另一边,担心了好几天的卢克索导师也总算收到了穆夏的消息,之前穆夏他们的终端都被集中收缴,等军方处理完物资后虽然又还给了他们,但是军舰上不允许私自联系外界亲友,所以直到现在穆夏和索恩才能各自给导师和父亲发消息。 卢克索导师那熟悉的身影就这样被终端投影在这幅画面之前,还是红玫瑰一样火红耀眼的长卷发,对比背景显得那么突兀、格格不入,却同样令他觉得亲切放松。 一个熟悉的声音插入进来,破除了僵局,尼克拉着阿穆尔挤进了画面,用力向穆夏挥手,“学弟!好久不见,幸好你没事,你不知道,老岳父他都快担心疯了,要不是那片航行星系突然被军方截停,这会儿他肯定已经赶去都灵接你了。” “穆夏,你小子这几天还好吗?我们看了新闻,你现在应该刚到都灵吧,那里冷,你适应适应,不行就放弃名额回沃顿,这里有我在,我们可以随时罩着你,恐怖袭击毕竟只是突发意外,虽然听说你因祸得福反而晋级了,但可不要留下心理阴影啊。”他有些忧虑地望着穆夏。 卢克索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这幅模样可没什么说服力,你本来就性格独,这下更自闭了。唉,不过幸好你没出事,否则我倒会一辈子留心理阴影,” 穆夏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淡淡地一笑,“谢谢您,导师。” 穆夏和导师对视片刻,点点头,“我会的,导师。” “再见。”通讯关闭了,穆夏也向虚空中挥了挥手,接着他转身下楼,对着校园的导航地图开始逐片区域地慢慢探索,很快就要正常上课了,他需要先熟悉一下这个全新的环境。 对面的将军没有好好穿他的军装,只随意把长外套披在外面,露出了里边色彩鲜艳的花衬衫,一条造型独特的银链子吊在脖子上,两条裹着漆黑军裤的长腿高高地翘上桌,一双制式的漆黑皮鞋在脚上锃光瓦亮,算是浑身上下唯一齐整的地方。 “什么?谁?”副官还没摸清情况,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家战功赫赫却私下作风总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将军,战战兢兢地道,“您看到什么了?您的将级刚提升到上将,现在有长达半年的假期,依我看,您完全可以趁这段时间去解决一下终生大事,找一位能够安抚您的冕下……” 这瞬间凝聚的美感是如此纯净,副官望着他,一时惊艳,心慑神夺间,他居然忘了自己正在说什么,不自觉地就闭了嘴。 赶紧再一转头,只见叶斯卡尼步伐急促,大步流星,衣角挟风飞扬,一闪身已经走到了门边,副官傻眼了,“将军?等等!您去找谁啊?” “啊?”副官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点开了星网,搜寻起将军刚刚给他看的画面,这才发现新晋冕下早已挂上头条,手指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自动把爆火的那几张动图静图全部下载保存好。 都灵,永夜堡。 从他们的眼睛里,能看见天永远澄澈蔚蓝,雪山峰尖耸入云霄,下面是绵延无边的海洋,镜面一样倒映出天空和冰峰,天与海几乎是同一种颜色。 面对美景,卡维亚笑道,“怎么样?这里可是号称都灵最美的地方。” 穆夏是个插班交换生,卡维亚则是二年级的首席,虽然都不是今年的新生,但依然有参加的资格,“晚会什么时候开始?”他问道。 他们的终端光芒一闪,中控智脑识别出了身份,自动放行,巍峨的堡垒像位巨神,将他们吞入口中。 卡维亚指了指远处长桌上丰盛的各色食物,笑着道,“你饿了吗,离正式开始还有一会,要不要一块先去吃点东西?” 穆夏和卡维亚对视了一眼,“你好,”他们同时说。 穆夏只是摇摇头,对面的新生又继续道,“虽然已经迟了,但还是恭喜前辈成功晋级啊。”他笑眯眯地向穆夏举杯,将杯中的液体饮尽。 卡维亚也温和地笑道,“学弟应该就是最近盛传的那位天才?天生的s级,真是叫我羡慕。” 穆夏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卡维亚心神领会,笑道,“以赛亚冕下,我们先去一边休息了,现场还有其他更值得你结交认识的朋友,我们先失陪一会。” 穆夏淡淡地道,“没什么感觉,一个骄傲的小鬼而已,他的城府还太浅了,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 穆夏沉默了一会,还是道,“我收到了一则见面通知,就在今天晚上,地点可以由我选择,我挑了这里。” 穆夏不想多谈,“只是时间正好撞上了而已,我不了解他,也不认识他。” 穆夏深吸一口气,“这是法律规定的义务,前天雄虫权益委员会给我发下的通知,如果我不同意,后续类似的任务会更多,而只要我答应,今年的目标就算完成。” “是,只要我同意这次临时匹配安抚,今年的任务就结束。” 卡维亚像是被突然从梦中唤醒,他一下子恢复了惯常的表情,温和地笑,“既然您已经决定了,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卡维亚叹了口气,苦笑一声,“你还是不告诉我比较好,”他停了几秒,低声道,“现在只要一想到你要和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家伙亲密接触,我就气得心绞。” “失陪一会儿。”穆夏坐在原地,看着卡维亚端着酒杯熟稔地开始找同级朋友们聊天,领导的致辞已经结束,各方的声息热闹地从角落里弥漫上来,他的身影很快混迹消失了,融汇难分,穆夏也没有刻意去寻找,他低头,打开终端查看消息。 这时掌声响起,几乎要掀上屋顶,新生们欢呼着高喊,“以赛亚!以赛亚!”他们围成一个小圈,金发的以赛亚站在中心,抬头自然地张开双手,享受周身的簇拥,一条长长的绶带披上他的肩膀,他走上高台,“现在宣布,一年级的首席是,以赛亚冕下!” “第一位,以赛亚冕 穆夏心知不妙,刚站起身,他所在的角落卡座里居然也投下了巨大的光束,把他从头到脚地笼罩住,穆夏像是被关进玻璃罩的蝴蝶标本,脚步一下子定格住了,他干脆站定,转身抬头迎面看向疯狂的群体。 刚来都灵,这几天除了上课,他深居简出,虽然时不时会被学生或老师认出,但都没有直接暴露在聚光灯下麻烦,这些在冰天雪地里平日表情冷淡严肃的师生们现在都疯了一样,穆夏对这些以赛亚向往的追捧实在喜欢不起来,若非参与联会和课程学分挂钩,不来算旷课,他绝对会放弃参加。 想起对方给自己的照片,照片里那家伙光膀子披着花衬衫,嘴里叼一根香烟,曙光里坐在天台,烟雾氤氲袅袅间,有种散漫的性感,再结合那张帅脸,比起星际战场上拼杀的将军,他更像是个模特或者明星,气质和职业反差极大。 灯光猛地开始变幻,先是一阵灯火通明,突如其来地亮如白昼,随后亮度降低,色彩飞快地跳跃闪烁,天顶和地面都亮出各色细小的光柱,把礼堂变成一片缤纷的光之海洋。 “真是一年比一年强,学弟们有福了……”和他聊天的同学说着话,一转头却不见了卡维亚的影子,“咦?” 巨大的舞台忽然从天而降,但师生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吓的尖叫,便看到它竟凌空悬浮,牢牢固定在大家头顶上,一时间,那里万众瞩目。 隔着遥远的距离,穆夏却恍惚见他对自己微笑了一下,未被面具挡住的嘴唇正冲自己远远一勾,带着明确的蛊惑。 卡维亚终于看到了穆夏的侧影,急急向他走了,但学生太多,让他走得艰难滞涩。 忽而一股惊哗的声浪,舞台中心升起一根长长的金属杆,舞者抬头,一手握住杆管,另一手将帽子一丢,长腿由后往前举重若轻地一勾,他整个身体便轻易优美地攀上了钢管。 底下的观众一阵哗然,突然都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地开始狂喊,“脱!脱!脱!” 穆夏望着那件花衬衫,从衣品大概确认了他的身份,的确是别开生面独出心裁的出场方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舞会节目组的,还第一个开场,他面无表情地想,继续站在原地,打算等他表演完再说。 随即他身体一翻,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不可思议地起跳,姿态优雅地一个后空翻,脚尖一踏,面朝观众,张开双臂,做出有力的定格动作,他露出的下半张脸笑了起来,露齿笑出两行白牙,突然一声高喊,声音压过了所有观众,在礼堂里发出隆隆的回声,“穆夏冕下!” 舞台光效消失了,一片黑暗中,智脑操控着聚光灯再次追来,现在只有穆夏现在从头到脚沐浴着光晕,周身的俊美锋锐的气质带着面具也无法遮掩,观众们都跟着灯光的指引扭头盯着他,嘴里一齐狂喊,“上台!上台!上台!” 学生们又开始尖叫起来,“穆夏!穆夏!” “请。”对面那只戴着黑面具的花蝴蝶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手势,说着他歪了歪头,笑得更加灿烂。 其他无数的师生们也纷纷拉着自己的舞伴加入这片狂欢现场,永夜堡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热烈。 “叶斯卡尼将军?”舞曲稍歇时,穆夏淡淡地问道,叶斯卡尼嘴角的弧度情不自禁地越扯越大,他终于大笑出声,“没错,冕下,我是特意为你而来的。” 叶斯卡尼笑嘻嘻地看着他,“准确来说,我是来寻找一双眼睛。” “嗯哼。”叶斯卡尼继续笑,得意地冲他抛飞了一个媚眼,可惜穆夏置之不理,只是继续配合他跳舞。维亚,站在穆夏先前位置的不远处,眼睛失落地盯着舞池中央。 心情正糟糕,他不耐烦地回头,“不用,”似乎也觉得语气太硬邦邦,出于涵养,卡维亚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您,以赛亚冕下。” 时间已来到夜半,大部分师生都已离开,走出堡中的永夜,穆夏看着外面不变的白昼,竟有点恍惚。 “很高兴见到你,穆夏。”他身旁的叶斯卡尼笑眯眯地开口,边说他边摘掉了自己的猫头鹰面具,面具下是小麦肤色的一张俊脸,眼角眉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活力和调笑之意,让他显得像个花花公子。 眼前的少年无意是俊美的,但他的美凛冽如风霜雨雪,严酷无情,和曾让他心动的那份温暖柔和相去甚远。叶斯卡尼费解地皱眉,手中拉出一幅投影画面,“嘶,这上面的,是你吗?” 叶斯卡尼又抽了一口冷气,“你确定吗?你有没有双胞胎兄弟之类的?” 叶斯卡尼把眉毛拧成一团,表情纠结,刚想说什么,穆夏又道,“让你失望了?” 叶斯卡尼望着他的笑,一时沉浸在他的眸中,没说话,过了片刻才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叶斯卡尼眼中只有他微微张合的嘴唇,至于他说了什么,全然不知,只胡乱点头,穆夏离他越来越近,忽而鼻尖一痒,少年贴近了他的脸,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穆夏觉得有趣,轻笑一声,“这还用问?我当然是在亲你,”他摸了摸叶斯卡尼长长的卷毛,暧昧地问道,“愿意和我接吻吗?” 他忽然激动起来,用力弯腰低头,猛地抱紧了穆夏。 穆夏的宿舍房间里,迷离暧昧的气息萦绕不散,灯光被调暗了,昏黄地洒在叶斯卡尼大片赤裸的皮肤上,小麦色的强健体魄还残留着些微的红痕,浑身酥软,他懒洋洋地躺着,嘴角挂着丝笑,一只胳膊枕在脑后。 白茫茫的雾气中,一个清瘦纤长的影子。 于是他们的目光在镜中交汇。 得到回应后的叶斯卡尼更加放肆,双手开始不老实地打转,巡视检查着穆夏上半身每一寸皮肤,他盯着穆夏的眼睛,看到镜中倒映出的他们亲密无间,像任何一对共坠爱河的伴侣,不由得意地坏笑了一下。 叶斯卡尼从喉咙里低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穆夏猛地扼住了他的脑袋,用力亲上他的唇,叶斯卡尼被抱紧了,几乎动都动不了,他面红耳赤地闭上眼睛,主动张开了嘴唇,让另一条舌头长驱直入,直搅得天翻地覆烈火滔滔。 他们一齐跌入浴池,白皙的肉体遮掩上层层纯白的泡沫,似拒还迎地敞开,穆夏唇角噙着一抹微笑,安静地望着叶斯卡尼神智昏聩而狂热地投身而来,临时匹配还没有结束,他搂住他,带他带往一个又一个深渊或天堂,高峰或谷底,直到骨酥肉软,身心极乐,最后顺着精神链接前往他的灵魂深处。 这十二位先锋将就是六元帅之下的十二把尖刀,每一位都有其专属封号,每当局部战争的激烈关头,必要情况下他们都会当先展开虫化身先士卒,以此克敌制胜,无往不利。 穆夏也已发觉,他的精神混乱的状态已经非常严重,行为失去逻辑,情绪不再稳定,濒临崩溃发狂的边界。再锋利的尖刀,如不及时保养,也会卷刃磨损。叶斯卡尼这种级别的强者,一旦失控后果非常可怕,如果再不进行干预,哪怕有域级强者出手制止他的破坏力,事后的疏导治疗也不能完全消解他灵魂中的后遗损伤,这把尖刀即将崩毁,若再不处理,一切就为时已晚。 他赤着脚踏过血泊,来到山一样凶蛮可怕的虫兽“屠夫”面前,抬头和它对视。它有六只巨大的爪钳,蛇形长尾上生着扭曲的长足,半透明的膜弛在背后嗡鸣振动,足足三对,四只血红的复眼嵌在“脸”上,正死死地瞪过来。话,叶斯卡尼这幅模样很难看,不过穆夏没什么感觉。他早就明白,虫形是他们得天独厚、与生俱来的强大武器,是亿万年的进化赐予他们的力量,而强大并不一定和美感划上等号。 穆夏却主动伸手,尝试去触碰叶斯卡尼,驱散这片无边的梦魇。 一场无梦的长眠,不知过了多久,当叶斯卡尼醒来时,风正轻轻地拂过纯白的纱帘,他走到窗边,看到雪花片片落下,一切都宁静、坦然,穆夏已经不在,但房间里仿佛还残存着他的气息,带来一种初生般不言自明的平和。 是穆夏。 叶斯卡尼的手指无意地从窗户上划了几下,一点点冷雾被抹去,清晰如镜,另一道呼吸声停在他背后,镜中分明地照见出一双让他心动的眼睛,叶斯卡尼下意识地紧盯着他若隐若现的脸,和他对视。 叶斯卡尼灿烂地笑起来,“那当然!托你的福,我的状态好多了。” 叶斯卡尼的视线往下一看,发现居然是军部的制式口粮,诧异地挑了下眉毛,转过身,一把夺过那几支液体试剂,举到面前,夸张地道,“喂喂,这个在我们军团里大家都嫌弃,你平时难道吃饭就只喝这种东西?” 叶斯卡尼更无语了,“这种狗屎味道你都能忍?唉,算了,我们以前驻扎开荒的时候,经常一喝就喝好几年,”边无奈叹气,他边把试剂掰断,仰头一口灌下,“该死,我果然还是一尝就想吐。”叶斯卡尼靠在窗边,耸了下肩膀,带着笑望向穆夏,他已经转身走向屋子中央的沙发,坐了下来。 穆夏看着他,叶斯卡尼被他看得有点忐忑,脸上烧了起来,看似作风大胆,但他其实很容易就害羞了。穆夏轻轻一笑,叶斯卡尼没看出来他究竟信没信,只见他又点了点头,手覆盖上了自己搭在他身上的大腿,热气隔着薄薄的睡衣传来。 叶斯卡尼于是晕晕乎乎地走进了厨房。 穆夏举了举自己的终端,依旧平静地示意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呼叫了物资配送,三分钟之内智械就会准时送到。” 穆夏点了一下终端显示屏上的时间,告诉他不用担忧自己没时间吃饭,“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现在距离我的下一节课,还有4个小时。” 穆夏就这么收留了叶斯卡尼。 这张餐桌自从穆夏搬进来,还是第一次使用率如此之高,每天在桌边坐下,拿起餐具吃饭时,过惯了独居苦行僧生活的穆夏总觉得心情有点复杂,有种剥削的罪恶感,就好像是养了一只宠物,结果这只宠物不但不需要他来喂养清理,还体贴温存到每天给自己做一日三餐。 每次看见这位将军阁下哼着歌愉快地指使厨房的机器助手洗锅刷碗,还有耍着刀花蹭蹭蹭咄咄咄切菜雕花、精心摆盘的时候,结合闲聊中他嘴里提过的假期,穆夏怀疑,也许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就是轻轻松松的休假?总之,看这幅架势,穆夏劝他不干也劝不动,也只好被动地暂时享受起了几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不知不觉,穆夏熟悉了待在都灵的日子,他身边的师生们也习惯了他,能有资格来交换的都不简单,要么关系特别硬,要么自己各方面都很优秀,而穆夏,不止平日课程表现优异,课后各项作业做得完美,最近还连续好几次在平常的测评里拿了高分,甚至连个体实力这一短板晋级后也不复存在,堪称是文武各科全方位发展的大魔王,头顶这么一尊大神,和他选修了同样课程的同学们纷纷被卷得灰头土脸暗无天日,只觉得他完美得简直毫无天理。 穆夏没留意到自己已经万众瞩目,对他来说在都灵和在沃顿差不多,还是一天天重复上课、实验室、资料室、宿舍几点一线的日常,他也没试过在星网上自己搜自己,更不清楚他的星网公众资料页底下已经悄悄积累了一大批可观的粉丝。 这面对公众的页面是他晋级之后身份更新,才自动强制实名开启的,s级以上的雄虫享受联邦的种种福利,自然也需要付出相应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流量,不代表有心的校方没有注意到。很快有一天,在头发花白的副校长笑得两眼弯弯地找上门来,邀请穆夏代表都灵参加新一届群星挑战者大赛,去对战联邦其他各大军校的出色对手。 理所当然地,穆夏同意了。 赛制是全封闭的,一旦开启就会持续很多天,正式躺进全息游戏仓前,穆夏给叶斯卡尼发了个消息。 叶斯卡尼假期勿扰:羞涩笑脸jpg 叶斯卡尼假期勿扰:这种比赛用的虚拟仓身体感受可是很真实的,万一受伤严重到超过阈值,会影响到现实中身体状况,最严重的话你在全息画面里死了,现实里也会精神死亡。 叶斯卡尼假期勿扰:先别急着进去,抬头 叶斯卡尼头上低调地扣着顶牛仔帽,但是帽子边上竖着色彩鲜艳的一簇孔雀毛,再加上那欲盖弥彰的大红墨镜,衬着周围其他大大方方满脸期待的正常观众们,反倒存在感更强烈醒目了,但这就是他的作风,放在叶斯卡尼身上,这么干才正常。 下一刻,舱门关闭,带领穆夏进入另一个虚幻的世界,他沉入幽暗的大海,随后又乘着光怪陆离的洋流上浮,他感到自己先是虚化、消散,很快又在信息随机加载的异彩涌动里,被拉伸、再造、重组,肢体归位,虚空中渗出漆黑的雨,穆夏和无数的雨点一起,从天空坠落,降临于陌生的大地上。 他挥了挥手,徐徐一振,蒙蒙细雨中划过一道血色的刀光,一声清越的刀鸣,仿佛是在渴盼染血,穆夏终于开怀畅笑。 穆夏微笑着环视周围,很好,现在片虚拟出来的钢铁丛林就是他的猎场,狩猎要开始了,在这里,他们身体素质被调整一致,并且都无法展开虫化,只能用配发的初始武器击败对手,存活到最后的获胜,考验的就是综合战斗素养,对地形的利用,反应速度、经验和眼力。 穆夏满意地一笑,但这还不够,远远还没有结束,狩猎才刚开始,他耸了耸肩,继续投身其中。 漆黑的阴影中,穆夏静悄悄地垂手而立,忽地他抬起头,一滴雨在眼帘里放大,溅上他苍白的脸,接着一朵水花轻不可闻地向四面八方炸裂。 但穆夏并不畏惧,他的眼神忽而一凝,于轰鸣的雨落声中敏锐地捕捉了几道轻微的动静。他微微一笑,无声无息地低头,手中猩红的长刀已蓄势待发。 砰砰砰的声音打破了巷中的寂静,可他并没有看到有谁倒下,只有子弹击中墙壁的沉闷声音,轻微的叮叮声,弹夹弹射落地,正好落在他脚下,疑惑中,他警惕不减,悄然迈步把那颗子弹踩在脚下,子弹是有限的,打出后他需要尽量回收。 枪声不停,可是已经晚了,子弹纷纷叮叮当当地被格挡,与对方的刀摩擦出些微的火光,溅落一地,他看见一轮猩红的月亮从地上升起,再从天而降,带来鲜血赐福的死亡。 比赛并不鼓励他们互相掠夺,地上的参赛者消散了,连同他的武器一起。刚才的动静引来了更多参赛者,穆夏扫了他一眼后,没有停留,身形重新隐入黑暗。 毕竟自己本体的精神力再强大,这具虚拟身体还是有体力有极限的,没有队友的辅助配合,目前为止他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疗伤或恢复体力的补给,缺乏持久续航能力,万一身体受伤基本只能坐等淘汰,适当保留实力更好。,风雨声蓦然小了很多,一个身影隐匿在最高处的阴影里,指缝里露出一点蝴蝶刀窄小的寒光。 这个选手将它打开,开始查看自己的成绩,排名表虚虚地从空中浮现,直接投射在他眼底,仅他可见。 他瞬间眼神变化,转为凌厉,解除查看,排名表在眼前散去,手掌一翻,蝴蝶刀冷光藏于掌心,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来者正在往上攀登,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瞄准了这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形高点,打算悄悄占据,只可惜,他自以为藏得高明,但这里已经被捷足先登了,他可不会给这个新来的一丝机会。 穆夏正在沿着台阶和墙壁向上游走,步伐蜿蜒丝滑如一条灵蛇,迅捷无影,死寂的塔中看似只有他自己,但他丝毫没有放松,已知这张地图上共投放了三千名参赛者,而他的名次目前只暂居第五,后面的积分数一个个咬的很死,单从这便不难看出,实力不亚于自己的存在还有很多,至少前二十名都要重点关注。 明明身处一片漆黑,一大片寒光却从他上空骤然闪现,在无星无月的黑暗塔中,如同繁星天顶,居高临下地压迫而来! 蝴蝶刀高速地旋转着,擦过穆夏耳畔,细碎的反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侧脸,居然有些熟悉,阿尔冯斯一惊,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穆夏已经挥刀再迎,血红色的刀光如同浪潮,一波波不绝地涌来。 穆夏眉一皱,攻势更加凌厉,但对方同样速度极快,蝴蝶刀飞旋咻咻声不绝于耳,短兵器在塔顶这片狭窄地带更具优势,对方周身一米之内他都无法近身。 他们对上了眼神,穆夏从他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可是穆夏却微笑起来,他不退反进,一下子调转刀背,撞入阿尔冯斯怀中的同时,刀柄猛击他的胸膛,阿尔冯斯痛哼了一声,眼中发狠,双刀就要刺向穆夏的肩膀和颈侧! 风声雨声铺天盖地袭来,吹打得满身寒冷,阿尔冯斯作为被他拽倒了做垫背的那个,直接被摔得头晕眼花,手上也失了力道,等两三秒后他坐起身时,穆夏早已持刀撤开,站在天台另一端,隔着雨幕和他对峙。 穆夏手腕旋转,振去刀锋上的雨水,绕着他缓慢移步,同样扫视着他,也反应过来,“阿尔冯斯?”居然是那个给他送错了情书的倒霉蛋? “没什么好奇怪的,”为了钱而已,穆夏不想多谈,挥刀向他示意道,“继续?” 穆夏点点头,在他尾音刚落时,便化作一道血色旋风,欺身而来,阿尔冯斯也张开双臂,同时挥舞两把蝴蝶刀,笑着正面迎击。纷纷扬扬的大雨中,他们缠斗在一起,刀锋金铁交击声时不时刺破长空,穆夏紧守心神,不为外界所动,始终冷静地锁定着他,一次次料敌机先,格挡招架住阿尔冯斯刁钻的攻击。 穆夏这才看清了,那竟然是一道极长的锁链,轨迹刁钻地从天台某个角落里钻出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这里还有参赛者在埋伏,他心下一凛,之前的对话看来被偷听了,所以这家伙跳出来浑水摸鱼,他和阿尔冯斯排名都很高,只要随便解决掉他们其中一个,他就能杀到前三名。 穆夏扯了扯嘴角,手中血色长刀如电光一闪,无言中飞快地配合阿尔冯斯,顺着他力道的方向,就要把那个偷袭的家伙毙在刀下。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凌空抓住了锁链的另一端,链身紧绷,那把蝴蝶刀还嵌在阿尔冯斯手心,这一下让他本就受伤的手流血更甚,阿尔冯斯痛得一声闷哼,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发狂般逼近,挥舞锁链反过来绞住了那家伙自己的脖子,“穆夏,动手!”阿尔冯斯一边用力一边大喝。 阿尔冯斯苦笑一声,拔出插进自己右手的刀,丢在地上,“该死的,咱们一起先把他解决了吧。” 阿尔冯斯正在紧张 在阿尔冯斯松了一口气,而第三个参赛者暗暗叫苦时,穆夏已经挥刀直刺而来,他急急地一抖刃链,层层飞旋着,缠住了穆夏的长刀,双手用力扯紧了,让刀锋悬停在鼻尖之前,不得寸近。 他手中一松,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缓缓往后退,踢到天台一端墙壁后,顺着它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化作一团光芒,和穆夏之前击杀的那些参赛者一样,悄无声息地散去。有所不同的是,排行榜单上,no4唐古拉瞬间消失,而原本no5的穆夏,名字后的积分数如火箭般蹿升暴涨,一下子超越了原本的前三,高居no1。 阿尔冯斯踏前一步,用左手稳稳接住,叹了口气,将双刀合二为一,看着穆夏持刀在雨中向他走来的身影,突然提议道,“咱们合作行不行?我投降。”他把蝴蝶刀远远地丢在了穆夏面前,举起了双手。 阿尔冯斯苦着脸,“可是现在我不想和你打了,胜算没有,还痛得很,没受伤的时候我就没赢过你,现在我伤了右手,更别提了。” 阿尔冯斯道,“我没忘,这不是都缴械投降了吗,现在我任你摆布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他光棍地一摊双手。 阿尔冯斯尬笑两声,捡起了自己的武器,没话找话道,“就知道大帅哥你心地善良!”在穆夏冰凉的眼神里,他选择飞快地抖着嘴皮子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那你要不要给我一个痛快?我的积分也挺多的,你看……” 穆夏没说话,只见阿尔冯斯又兴奋起来,“是原本的第四名不见了!你拿到了他的所有积分!”他紧盯住穆夏,目光灼灼,“现在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其他选手能撼动得了你的名次,干嘛不先放我一马?我可以组队协助你啊……” 阿尔冯斯急了,“哥,你不要竭泽而渔嘛!留着我,我可以给你做更多事,我虽然受伤了,但还是能掩护你的,以后你杀虫放火我给你放哨!绝对不会再有不长眼的跳出来背后袭击你!”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最初好像是自己在塔里偷袭穆夏,不由心虚地一顿,穆夏当然也没忘记,目光仍淡淡地,看着他继续搜肠刮肚,“还有啊,这地图是随机抽取的,参赛者也是随机分布的,找到一个知根知底的队友可不容易!咱们不都是沃顿的校友吗?你难道不相信我?” 穆夏的疑问也合情合理,严格来说,他们才第二次见面罢了,“你转校了吗?”阿尔冯斯就差抓耳挠腮了,“那个……那什么,万事都有第一次嘛,你就试试又不会怎样,我现在又打不过你,你担心什么?况且我再也不会想不开来偷袭你了……” 迎着那专注而审视的目光,阿尔冯斯觉得继续满嘴跑火车实在是对他的不尊重,于是也交出了实话,耸耸肩道,“也没什么啦,我是从小地方考上来的,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赛事,我就是好奇后边还会遇到些什么,群组里边前辈们关于这个的讨论可有意思了,每次比赛都有好多精彩的事情发生,我就是想留下来,没拿到好名次也没关系,长长见识嘛。何况现在我不就见识到了?你看,你就得饶虫处且饶虫,先别杀我,我保证,之后一定全力帮你赢下去!” 穆夏对上他有些诧异的双眼,“暂且相信你,顺便一提,我参加这场比赛是为了钱。”他转身重新走向塔中,阿尔冯斯还定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于是穆夏又微一回头,“跟上来。” 因为有所顾忌,所以穆夏最终还是同意了阿尔冯斯的提议,但他内心也非毫无保留,如果对方敢下阴手,他的反击也绝不留情。 穆夏无语,“不要这么叫我,我是提前入学,没意外的话同届我应该比你小。” 穆夏索性不再理他。 直到大雨停止,风声消散,这个虚拟的世界开始粉碎、坠落,当时穆夏正和阿尔冯斯一起站在一处楼顶,看着阳光久违地洒落,温暖着发丝和脸颊,穆夏难得舒了一口气,闭上眼静静感受。 就在他即将要被淘汰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揽住了他,身后的的阿尔冯斯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杂音太大太杂,穆夏没听清,只是顺着他的力道,一起落在一座摩天大楼横 他们像是躺在无边的镜面上,穆夏撑起自己,把长刀插入其中固定,总算止住了下滑的趋势,他用另一只手用力掐住阿尔冯斯的腰,不让他下落。 穆夏拔刀起身,一边拉起同伴,一边打量周围。这是一片纯白无瑕的空间,天上空旷无比,高得像是没有尽头,而身下的镜面无边地延伸出来,时有碎裂,千千万万个他,千千万万个阿尔冯斯,一齐照映在镜前,迷惑性太强了,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感到情况棘手。 穆夏事先也针对比赛做过资料查询,此刻面色凝重,“我们必须要小心了,不知道这座迷宫里有没有隐藏的暗门,这里不是现实,没办法扩散精神力探查,回声和倒影又会迷惑耳目,如果交手实在不利。” 穆夏想了想,选择了中间的方向。 但为了赛事,穆夏只能继续往前,尽量忽略周围那些仿佛要钻出活物的诡异镜子,他们的身影终于被迷宫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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