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关得早,但酒铺却是热闹的,夜里讨生活的人儿也多,大多都是穿着短衫,缠头赤足,最多踩个木屐,服装打扮跟魏昊老家也相差仿佛,就是口音差了许多。 一声惊堂木,只听酒铺的柜台一侧摆着一方小桌,说书人手握折扇,比划了一个望月持剑的姿势:“呔!孽障,可认得此剑……” “……魏相公饶命,奴家闺名小倩,因病早夭,埋在此处,只因那……” “……” 气氛有点焦灼。 嘴里骂着各种荒唐话,听得魏昊极为尴尬。 “……” 狗子还待继续听,魏昊却捂住它的耳朵:“小孩子不要乱听故事。” 去县城是不可能的,可这江边实在是乡风洒脱,让狗子都激动了。 “狗屁,压根没有的事情。他们说书的胡编乱造!” 狗子大为失望,本想着要是有个叫小倩的女鬼,倒是请过来一起热闹。 白妹妹虽然只是在看书,可她什么都不说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都不知道聊什么。 那只燕子姐姐更是沉默寡言,动不动就念叨“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说是她将以此为纲,参悟功法,然后成一代妖王。 有时候狗子觉得家里还是有个人类姑娘好一点,没什么神通,但至少不会作妖…… 在“橘狸国”当大理寺少卿,都没有在魏家做客卿来得辛苦。 妖魔鬼怪应有尽有。 “那君子怎么不去拆穿?” “这倒是,要是学白公子,家底很快就败光了。唉,说起来真可惜,大巢州的豪宅可真是大啊,结果现在泡水里了,君子以后也没得住。不过白家的十万两黄金,倒是不会长腿走了,泡水下挺好,以后去捞了就是。” 狗子是个官迷,没想到症状还加强,多了一层财迷。 “对了,君子,此地风水大阵倒是可以参考参考,以后兴许用得上。” “君子的‘天赐流光镇魂印’,不也是融入山精了么?说不定以后也能当个阵眼,摆下来就是山水大阵。” “参考而已,咱们可以自己来一套。反正君子不修法术,将来热血冲天,直接顶天立地,肉身便是大阵,岂不是更威风?” 大力搓狗头,继续找了找能吃饭的地方,见鱼市街头有个摊位,老板正在打着鱼丸,炉灶上炖着鸡汤,也有个锦袍食客在那里吃着鸡汤鱼丸。 “兄台一身神光,是本地的神灵?” 那食客哈哈一笑:“厉害厉害,魏相公竟然一眼看穿我的根脚,怕不是跟那‘东郭先生’一般了。” 不知道对方身份,魏昊也没有交底。 但没有闻到腥臭,魏昊就知道他没有吃过人,没吃过人,那就是可以坐下来聊一聊的。 “老板,来一碗!” 说罢,锦袍食客起身,拿了一只大碗,开锅舀了一勺鸡汤,然后倒入小锅中炖煮,放了一些鱼丸,浮起来之后就起锅倒回碗中。 “汪!” 魏昊撒了葱花,调羹晃了晃,喝了一小口,顿时觉得鲜美。 “果然美味。” “厚道。” 锦袍食客得到魏昊的赞同,也是高兴,自顾自先将自己碗中的吃完,吃好之后,拍了一排大钱在桌上,摊位老板点头哈腰收了钱,又继续去忙活,这锦袍客才对魏昊拱手道:“在下‘利国山’丘山伟,恭候魏相公多时了。” 吃了一颗鱼丸,魏昊一愣,本地的风水大阵核心,可不就是那座“利国山”么? 丘山伟轻咳一声,“惭愧,忝为山神一职。” 魏昊放下调羹,又拱了拱手。 “还请明说。” “是这样的,我听附近水属精怪所言,得知‘巢湖之变’,又听闻‘金蛟堤’‘龙爪山’,便想着,若靠自己,我一个阴神,修为是定死的,唯有假借外力。这‘金蛟堤’我不敢想,但是‘龙爪山’,取一块石头过来参悟,还是可以的。” “这……”“‘巢湖’名分虽然定下,还是人族之地,可‘巢湖’终究是个湖,人族哪里能管得着。可要说找龙族……也没有龙族前往赴任,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空缺湖神水君。我若是直接去,怕是被巢湖精灵撕成碎片……” “我在五铜县做山神,让人去巢湖取山石,且不说行不行,外乡人跑去巢湖伤心地破坏一通,只怕当场打死……” 想想也是,大灾之后,亲人失散,灾难之后的一切景象,其实都是一种纪念。 无所谓尊重的事情,外乡的尊重不值钱;但,可以不尊重,却万不能践踏。 “便是如此。” “……” “须我如何行事?” “半两就够了?” 丘山伟说着又感慨自己没有早早筹谋,经历过大虞替代大唐,大夏替代大虞,他便以为国运变化就那么一回事儿。 跟丘山伟聊得深入之后,魏昊才知道他生前乃是大唐朝冶铜监的监丞,因善待矿工、缓和铜税,在一次出勤中因公殉职,矿工念其慈悲,就给他修了一座庙在铜矿山腰,久而久之,香火也就旺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