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它长相丑陋，嘴长牙尖，要是被人发现，必是要趁它虚弱捕杀了去。 可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它倒是想要变个人样儿，奈何在老家沃州没学过这等本事，沃州不同神州，人族并不昌盛，多有供奉妖魔为神的，它也是占山为王好不快活。 于是乎巫三太子差人前来说了共襄盛举，趁大夏王朝各处衰微的时候来一下狠的，到时候先提升修为，再等大夏王朝覆灭，改朝换代之际，谁敢说不能混个元从功臣当当？ 可恶！ 越想越气，越气越痛，金甲鳄王摸着逐渐短小的脑袋，感慨道：“这姓魏的杀星，怎的让他修炼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神通……” 尾巴根还是血流不止，金甲鳄王顿时大哭：“俺真是命苦也，怎的沦落到这般地步，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俺便是要做个血流干泪未干的短命忽律，呜呜呜呜呜呜……” 原本金甲鳄王声音洪亮，一开口血雨腥风，一闭嘴江潮涌动，端的是威风。 半夜里，血水流得太多，叫声也虚弱了起来，它拼尽气力，爬出了芦苇荡，上了江堤，顺着一处圩口找了个干爽的地方……继续哭。 正哭着，金甲鳄王已经彻底的虚弱下去，就等着魂魄离体。 那声音很是苍老，大半夜本来就视线不好，金甲鳄王迷迷糊糊也瞧不出来，只知道是个拉着小车拄杖佝偻的身影。 金甲鳄王此刻是个小鼍龙模样，又流着眼泪，老妇人于心不忍，便缓缓蹲下，从怀里摸了一点米糕，这米糕可不是富裕人家的上等糯米，而是饭稻和着杂菜肉丁之类的干粮。 漫说老人家，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吃起来只怕眼珠子都要鼓着。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能重新投胎，可这光景，金甲鳄王感觉到嘴里似有一股暖流，那暖流，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也不是什么香火愿力，是它见识过却未尝过的“人瑞福气”。 但人族特殊就特殊在这里，只要是寿数长的人类，又有几个没有灵智呢？ 只这一点，甩开妖魔不知道多少。 金甲鳄王略微恢复元气，挣扎了一下，想要张嘴将老妇人一口吞下，然而扭动起来的时候，却是宛若蚯蚓，只是原地扑腾，连腾空一寸都做不到。 老妇人只当金甲鳄王饿极了，连忙又和了一些水，米糕又成了糊糊，缓缓地喂到它的嘴里。 它刚才的扑腾，分明是要吃掉这老妇人，可老妇人却并没有作他想，反而又喂了它一口救命的吃食。 不多时，因“人瑞福气”的滋养，金甲鳄王的尾巴骨，伤口虽然没有愈合，却是止住了血。 金甲鳄王心中感叹，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它此刻已经瞧了出来，这百岁的老妇人，怕是白天去做漂洗的活计，是争抢不过别人的，河岸虽宽，可若是有个磕碰，只怕就要失足落水。 至于为什么百岁老人会到这般田地，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为什么不帮衬一二，金甲鳄王却是没气力再去想。 老妇人这一声温言感慨，让金甲鳄王顿时身躯一颤，它顿时明白，原来不是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不帮，而是老妇人已经不想再跟旁人打交道，见多了别处的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只会徒增伤心。 金甲鳄王想要说话，结果自己改变面目之后，只能跟小鼍龙、猪婆儿一般发出鸭子叫声。 给了最后的祝愿，老妇人将最后一点米糕糊糊喂到了金甲鳄王口中，然后拄杖起身，柔声道，“猪婆儿，要活下来噢……” 金甲鳄王见状，心中有感，便寻着老妇人的河畔小屋而去，寻了一会儿，便见小屋旁边就有坟冢，一个写着夫，一个写着子。 子名洪长生，显然是想着儿子能够多福多寿，奈何也亡故四十年，四十年，转世投胎都是不惑之年。 想不通想不穿，正待离开时，忽地心中起了一个念头：那老妇人都百岁了，深更半夜去河边，万一摸不清冷暖东西，落水该如何是好？ “俺堂堂妖王，怎的扭扭捏捏拿不定主意？！” 嘴上这般说着，身形却是扭头往河边去了。地也是活够了，俺又计较个甚么！” 可爬了一段，又是烦躁地转身：“不行，俺老鳄一代妖王，岂能跟臭猴子一般不讲究，正所谓‘吃人嘴短’……” 小鼍龙的嘴巴，可不是比大鳄要小得多？ 转身又准备离开，可爬了两段，又叫道：“俺真是傻了，她是个百岁人瑞，岂不是上好血食？吃了便得福气，兴许道行大增，修为瞬间恢复，再回沃州老家也不迟。” 只见老妇人缓缓蹲下，将粗纱放在水中来回涤荡，干净了之后，这才拿起来，缓缓拧干，然后放回小车中。 也算是有见识，金甲鳄王顿时知道，这老妇人还接个帮人洗衣的活计，以此为生，苟活于世。 快到子时，老妇人终于洗好，然后拉着小车，拄杖佝偻缓缓前行，返回自己的小屋，将这些东西晾晒起来。 当下就要张开嘴巴冲出去，可嘴是张了，身子是一动未动。 金甲鳄王一时无语，心中暗道：俺须等她吃饱了圆润了，再吃她也不迟，如此入口更好一些，免得寡瘦塞牙。 “这老太婆，怎的不知道生火做饭的？！饿着肚子像个甚么！” 于是它便在水中叼了几条肥鱼上来，甩在院子里，奈何老妇人忍得住饿，竟然真的睡着了。 金甲鳄王顿时又怒：“什么老太婆，耳朵是聋了吗？这几条大鱼都闹不醒你？俺便不信了！” 不过夜里变化，也瞧不出模样来，他在屋子周围找了找，发现这老妇人建立连个像样的灶屋都没有，竟然只有一个地上砖块石头垒砌起来的临时灶台，上面架着个锅，也就能做些吃喝。 骂骂咧咧的金甲鳄王寻思着要喂饱那死老太婆得准备着些，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个好灶台，怎能做好饭菜？ 不喂饱那死老太婆，又如何让自己吃她的时候合口一些？ 于是金甲鳄王寻了柴刀，在附近砍了竹木；找了箩筐，于江底摸了石头。 比划了口径，将家中唯一的铁锅架了上去，金甲鳄王顿时大喜：“哈哈，俺老鳄这手艺，当属沃州第一流！” 随后便将肥鱼拍死，去鳞去腮，杀得干干净净，洗得不见血水，这才打了花刀扔进锅里。 滴了一滴，那是汤也白来鱼也鲜。 “若非俺纵横一方，岂能有这等见识，这般手艺？” 它是水属的妖魔，鼻子一嗅，就知道哪里有水生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