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皎暗自打量她。这个让靳月澜都有几分忌惮的人,面貌却是非常无害,看着她蹙眉的模样,都令人心生不忍。靳竹怀心不在焉地坐下来,手撑在桌上,裸甲十分干净,甲面上有整齐的月牙,右手食指戴着叶片嵌珠戒指,中指侧面有一点薄茧,约莫是常年握笔的缘故。对了,前些年靳誉蓁本命年,靳竹怀抄了八万四千字的经文。据说,佛学里八万四千是有说法的,许是代表圆满。付皎一直对她印象不好。首先,靳誉蓁是她的朋友,当初在仰光时,祖母不知出于什么打算,送靳竹怀去留学,留下蓁蓁在身边。无论怎么说,多劳多得,家产的事还没定论。起先她以为祖母也偏帮靳竹怀,但那日祖母上门,说起企业助农的项目,可见心底最属意的是靳誉蓁。付皎不知不觉将脊背挺直了。靳竹怀突然出声:“我等等她。”付皎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靳竹怀已经安稳靠在椅背上,垂眸深思,不知在琢磨什么。为表礼仪之道,付皎去弄了杯茶水。靳竹怀看都没看一眼,任茶水在桌上孤零零冷却。付皎觉得没意思,跑去办公。在藏品店,她没什么固定的工作,先前是帮靳誉蓁去查高谊那伙人,现在高谊的事情由靳竹怀接手了,她的任务就变成寻找匿名信的来处。可惜,一点头绪都没有。第一封信出现时,正是仰光出事的时候。或许,这已是靳誉蓁的心结。到底该怎么查呢?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靳竹怀忽然道:“你是付皎吧?”付皎头顶滚过六个点,木着脸:“嗯。”靳竹怀道:“我在仰光见过你一次。”付皎不懂,这有什么好说的。她随家人去仰光工作,中途遇上靳月澜,算是找到靠山,方才安置下来。等她和靳誉蓁熟络之时,靳竹怀早已外出留学。后来见面,是在回国的前一晚。那时,靳炳的事还没闹大,祖母的意思是逐出家门,断绝关系。对于靳家而言,这个做法最保险。但靳炳来闹了几次,非要个说法。不清楚他到底要什么说法,靳绣娶了他,让他在家孝顺长辈,他没做到,靳绣去马来做采珠生意,让他好好教养女儿,他也没做到。至于靳家的翡翠,他更是一点忙都没帮上。总之,事情就无解到需要靳誉蓁出面的地步。可是没想到,靳誉蓁昏迷之后被人送回来的,祖母发了好大的火,带人去找靳炳问话。又没想到的是,靳炳失了一条腿和一只手臂,在医院生不如死。没人知道是谁干的。当夜,所有人一起离开仰光,仰光粘稠的月色送她们归乡。就是那晚,付皎见到靳竹怀。因为前情,付皎对她印象不好,在她的猜想里,靳竹怀必定是个恶人,且待靳誉蓁非常之差。可是那天晚上,靳竹怀沉默地守在靳誉蓁身边,一言不发,仿佛靳誉蓁不醒来的话,她能跳船殉葬。付皎认为,那是愧疚。分明很感动的场面,付皎心中毫无波澜,她最是明白,仰光像囚牢一样,囚着想飞走的人。靳竹怀的声音打算她的思绪,“蓁蓁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付皎听了这话,神经都痛起来,“那倒是不用,我现在吃的用的都是蓁蓁的,她相当于娶了我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去您那边吃饭。”她话中带刺,如愿地使靳竹怀冷下脸。靳竹怀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冷厉,混着些极其复杂的情绪,付皎触到她的视线,冷不防瑟缩一下,再不敢胡说八道了。***说是鉴宝会,其实就是变相的宴请,喊靳誉蓁过去无非是为了镇场子。云满铁了心要在洮州发展,虽说各行各业都掺了一脚,但最心仪的还是藏品,趁着娱乐商场的劲头,她办了个鉴宝会。靳誉蓁到场才发现,宴会上大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自京城。这些人中,有的如云满一般不愿被京城的规矩牵制,有的则是在京城没有生存空间,所以选择带资来到洮州,挤压洮州人的生存空间。云满拉着她说了半天话,最后指了指场子中央的一位老板,说道:“你一直想找年轻客户,今儿个赶上了,瞧那位,我八抬大轿请来的主角。”越过几层人群,靳誉蓁看向中央被围起来的年轻老板。轻盈的长直发,简单的丝巾领结衬衫,塔夫绸长裤,垂敛目光,静望着展览区一串精妙的佛珠。靳誉蓁从她身上看出淡淡的尸气。“她是我家亲戚,”云满说:“在三思山修行。”听到修行两个字,靳誉蓁本能地感到亲切。靳月澜也是居家修行的人,宅子里的小佛堂日日燃香。“看来是大师啊。”就是修行修出岔子了,仙气没有,尸气倒很浓。话说完,年轻的老板恰好转过头来,靳誉蓁看到她那双眼狭长不说,眼尾那道阴影几乎汇到眉尾,眼神亦有种死了三天的冷淡。云满轻声说:“大师谈不上,她是个杂家,前一天背神曲,后一天诵佛经,有时候也读道法,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不精通,修的四不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