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树一进家门就感受到呛鼻油炒辣椒的混合夹击,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厨房的爆炒声掩盖了进出开关的声音,没通报一声回家的印树径直走进自己房间,放下行李后在床上先来回滚了两圈,然后起身走向厨房,悄无声响地站在炒菜的老妈身后,炒菜人自己都被油烟熏得够呛。发现ch0u油烟机又没开,印树心里一gu别扭又无奈的火气就冲了上来,也不管吓没吓到谁,就一声不吭地从母亲身后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摁了ch0u油烟机的开关。 印妈妈听出了nv儿话中的别扭的心疼,没拿锅铲的那只手拍了拍印树圈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再开口时已是宠ai的语气:"去,把碗筷拿出去,再炒两个菜就开饭了,别老杵在我跟前挡事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黏乎人像样儿吗!快出去,不是最讨厌油烟味儿了吗…" 两个人的餐桌上,三双碗筷,四道炒菜一道炖汤,印树盛了三碗饭放在三个主位,没等母亲坐定就开筷先吃了,印母又忍不住一阵笑骂。餐桌上印妈妈简单地询问了一番印树后半学期的功课和生活,又再三确认期末能顺利通过后方才作罢安心吃饭。印树母亲的厨艺一向发挥不甚稳定,虽说自力更生开灶做饭也快六七年了,可这还真说不准,譬如今天,这道青椒腊r0u就实在过于腊味了些——咸!对于自家母亲的发挥印树也不能多说什么,但这情况好像也的确怪不了老妈什么,就只能避筷不用了。 印树听着她母亲这样地自说自话,为那个早已不在的人顾这顾那,面se无波神情麻木地把那碗里的腊r0u摘了出来放在桌上,始终不肯搭一句关于那个人的话题,自顾自地往嘴里塞饭菜。印母发觉nv儿的沉默,打了句哈哈然后就此掠过,将话题引向了那包还在路上的考研资料。 "嗯嗯…反正现在的水平也没啥市场竞争力,那就考个研升个值呗…"印树咬着嘴里的排骨回答得敷衍,但也掺了一半实话。 "妈,我没勉强自己",印树放下筷子平静地打断了母亲的话,垂下的眼睛直视母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印树收回目光,有些冷淡地说:"反正正如您刚刚自己说的,这么多年您的心思也没多放在我身上,那我做的决定您也没多少权力g涉,这个多少,恰好与您的心思成正b。" 印树见到母亲这无措卑微的样子,心猛地一缩,她终究还是无法不将自己放软,然后顺从地歉意地向母亲低下了头。 "没有勉强,也没有热ai,只是我得往前。" 她已经很努力地向前奔逃了,但还是有人时不时在她停下喘气的时候贴在耳边,诱惑地想让她回头看。 这是聂小倩告诉宁采臣、林正英告诉小孩子、印树告诉她自己的。 足足七公斤重的考研资料,从一楼搬到七楼,等放下包裹拿钥匙开门时,印树的双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打颤。印树和妈妈所在的这个小区是跨世纪初第一批新式公寓,当初这批公寓的划分范围还是冲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光荣的社会主义口号,得益人自然也就是为社会主义科技进步作出贡献的知识分子,其中就有印树她爸爸。所以印树从六岁开始搬到这里,到今年已经十五个年头,这批公寓也从新走向旧,从荣走向衰,旧得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风雨,衰得再也代表不了知识分子的荣光。 收拾好书本,印树粗略地拟出了一个备考学习计划,打算明天起 同学聚会定在三天后,活动安排从当天下午三点就开始,好在不是强制聚集,印树想着自己在班上的活跃度,然后决定晚饭时间到场就行。“美少nv联盟”里寝室大姐兼室长发话确认是否都能到场好上报人数安排酒席座位,确认完毕后老三问起是谁组织的这场同学聚会,老大回答:“听说是江堺~~”然后群里妹子们就炸开了————江堺呀!集头脑颜值于一身的学霸大佬,是当年三中七班的三大门面担当中综合实力平均权重最优的男神级存在!想不到毕业了还能机会再瞻仰学霸真容!! y市三中自二十一世纪初开始,每年每届高一末分科后班级师资安排的重点班级号码都是七至十二,六个班前三个为理科尖子班,后三个为文科尖子班,每个班标准学生人数为三十个人,分班标准是高一学年整年的大小考试的平均成绩排名取前。这一安排沿袭十多年下来,学校内部的竞争范围实则已浓缩成普班与尖子班两大阵营,撇开文理之分,即选择理科的印树的竞争范围则主要是八班和九班的人。 印树望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条飞快下刷的对话框,似乎是被谈话者们火热的情绪的带动了,内心八卦的小火苗瞬间燃起,她在屏幕这端面带诡笑地敲下一行字:江堺初吻没有了,十三岁。 早晨七点,印树被社区广播准时闹醒,自己定的闹钟时间是七点半来着,但她睡眠向来g扰素甚多,忍不了这震耳的乡音,除了起床还能咋地。 y市临江,印树父亲生前的办公室是一处江景平层房,有着那个年代少有的落地大窗,是绝佳的观江点,办公室内设有齐全的基础教学设施,曾经的父亲会跟他主导的研究项目的同事及学生在这里进行理论部分的研究与授教,那时的印树放假了也会常过来串门儿玩耍,必要时也会成为听课受教的一员,她认真看着父亲认真的样子,听不懂内容但却已经知道了什么是热ai与追求。 中午饭在外面解决,印树自习到下午五点,此时天早已re1a得炙人,回到家时印母已掐着时间摆放好了饭菜;有了昨日的不快,舒nv士闲聊的方向变得家常了许多,印树跟母亲谈起两天后的同学聚会,说到科任老师都会去,印母嘱咐印树要好好问候一下冉叔叔,毕竟以印树的学习实力进到七班还是b较吃力的。 当时分班后开学报道第一天,冉英对拿着报道证的印树蔼笑着说到:“印树,好好加油,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他这辈子没完成的事、应得的名,你都要······” “你这孩子,离你高考还整整两年,我又是你班主任,高中教育我还没把握吗;何况想走专业化道路又不止高考一条,只要你有心,我会尽全力帮助你。”冉英反驳道。 冉英被眼前的丫头噎住了,脸上表情有点堵,但又不好再多灌输什么远志道义,只好摆出严肃脸正se道:“说什么胡话,未来要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既然有了好的学习环境就要珍惜,既然进了七班,就要尽到学生的本分————努力学习,行了行了,你去教室领书吧,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了······” 谁人该是为了别人的期待而活,我不满足任何人的私yu。年轻的她当时如是想。 “晚上同学聚会几点出门,大约几点回来?”印母问正在收拾自己碗筷的nv儿。 “那行,我待会给你三百块钱,中午吃完饭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到时间了就自己出门吧。”印母说。 “还记得你江阿姨吗,就是以前三栋的那个漂亮阿姨,你以前常跟她儿子一起撒欢儿满地跑,初二那年暑假你们还一起去你爸办公室补习物理呢,你们不是初中同学嘛!好像是叫江堺对吧,还记得吗?我上个月参加个酒席,席上碰见了,她说她家江堺已经保研了,还是外国的哪个学校,具t哪个我不记得了,人家还问起你呢,说你小时候机灵得很呐;我说绿绿啊,你以前那样开心,你爸走后就一直郁着似的,要心情放轻松啊知道吗。”母亲开始还说得欢快,后面就让印树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年和高中分班后两年同窗,是的,印树并没有告诉母亲他们高中也是两年的同学,高中所有的家长会她都自己出席,高一那年或许还跟班主任y碰y地不对付过,但自从分班后冉英了解她家情况,从来没多问责过这件事,而印树自己也早跟以前的她不甚相似,江阿姨就算参加家长会,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面se稍沉郁的姑娘是小时候那个小机灵鬼儿,印树没主动打过招呼,江阿姨就从来没认出过。绿绿是印树的小名,还是她自己取的,起先原本叫“桠桠”,取自树桠的谐音,小姑娘嫌听着耳熟,后来脑袋一灵想起邻居小姐妹匡苏家的白se小京巴也叫“丫丫”,虽不同字,但本就不识字的小同志哪管这些,闹着不肯跟那ai凶人的小狗子同名!“那要不叫苗苗?小树苗嘛,长高高,怎么样?”舒nv士商量着问,小姑娘还是不依,皱着小脸说怎么不是像狗就是像猫啊!最后她就着有限的思路,顺着大人们给她起名的组词方式,想到了绿树,于是她扬起小脸对妈妈满意地宣布:“就叫我绿绿!”然后一溜烟儿跑去告诉小伙伴们她的新名字了,没看到自己母亲ch0u动的嘴角;多年以后,印树后悔自己没多看妈妈几眼,原谅se的平方这帽子她顶了多年,后来每到一个新环境,她都会想尽办法掩盖掉这个名字的存在,虽然她一如既往的ai着绿se。 “当初不是你自己满意的嘛,现在知道不合适了吧哈哈,哎哟我姑娘还是小时候傻气可ai,现在都不逗我笑了。”印母佯装怅然地叹气。 吃完午饭,印母就急忙忙地出了门,印树收拾了碗筷。最近都早起,印姑娘终于补了个美容觉,一觉睡到四点,醒来瘫在床上刷着手机,终于想起那个连续多日来的好友添加请求,地址写着纳米b亚的外文名儿。印树头脑风暴地搜索了一遍脑库存,实在想不起身边还会有谁这样绕着弯子来联系她————江堺小学六年级就搬离了社区,虽然他知道印父si于海难却并不知道具t位置,且江堺此人无益无聊之事从不沾手,si要面子从不肯轻易低头,要联系早就联系了何必选同学聚会这个当口,所以坚决排除!匡家兄妹中,匡苏一直有联系,不过仅限于qq,毕竟那些年她们还常玩耍的时候还没有微信,qq上也只是有事联系极少闲聊;匡随大了他们几个四五岁,早已去了外地工作,更不可能有闲心来逗她。还有些小伙伴更是疏远得甚,留守社区的昔日邻居除了印树一家其余几乎都只剩下老人,那些小伙伴们大多都也不知后路如何,有时听得母亲讲起,会有记忆空白对不上号的情况出现。初中高中大学同学不了解印树家庭情况的根本不可能准确注明那个地名,所以,印树现在脑壳有点揪。 姑娘们默了瞬,整装待发地敲下:“来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