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忖本来向前俯着,长棍突然间被收起,他收不住势,打了个大大的趔趄。周围响起嗤笑声,贾忖面色难看,站直身子理好衣服。知云站在众人的哄笑中,似笑非笑:“贾公子有何贵干”......同时,天空的另一边,政事堂里。本该是当值的时候,存玉却从府衙里出来,她叫来马夫,让他驾车送自己去皇陵。在刚刚的批阅中,她发现工部主事今日给的文书上有点问题,事关紧要,她要亲自去问问。前院里,存玉拿着文书一本正经,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门下还有十几个侍中和职事官。聪明的马夫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疾速去马厩里牵马套车。反应很快,存玉很满意,她正色看着手里的文书,这可是要紧事。她都好几天没见知云了。被她惦念的知云正嫌弃地听着这个人忘乎所以的说话。“我贾忖做生意十几年来,谁不夸我一句公道实在,和我做过交易的哪一个不说我的木材好”“我那都是南下精挑细选的好树制成的木料,讲的就是一个诚字。”“而且一路北上运来,可是费了我......”他啰啰嗦嗦的,小言实在忍不住了,她翻了个白眼,骂他:“别侃你那胡话了,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吗?”“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走。”贾忖一噎,瞪了小言一眼,哪来的乡野村妇他夸耀自己的话被打断,只好说:“哼,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找何掌柜讨要个说法,这天下是有公义的,何掌柜就算是在修皇陵也不能欺压无辜商人。”“凭什么和我已经谈好的交易可以临时悔改,生意是这样做的吗?”知云直问:“贾公子莫非只是想要个说法”贾忖嘿嘿一笑:“当然不止。”“这件事说到底是何掌柜骗了我,若不是何掌柜手下的人耽误了我那么长时间,我早找到下一个买家了,如今误了好时辰,我那些木材都积压在库房里出不去,赔了不少钱。”铺垫结束,他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说出了最终目的:“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何掌柜既骗了我,我也不指望你能改过自新,只希望你能补偿我一二损失。”知云觉得好笑:“贾公子真是好大度啊,只是不知想让我赔你多少呢?”贾忖一喜:“不多不多,也就五......不,八成而已。”“何掌柜财大气粗,又知错能改,我真是佩服佩服。”他心里乐滋滋的,这可真是太好糊弄了。这个女人果然是靠着萧阁老才能拿下这修皇陵的肥差。围聚的诸多人中,主事抬头看天,心生怜悯,好小子,你可是有福气了。这一个月来,他可没少见知云收拾别人。果然,知云听他这样说,面上的笑一收,厉声道:“你做什么美梦呢?”贾忖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脸色显得有几分滑稽,小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贾忖面色青白交加:“你敢耍我”知云面露疑惑,看着他:“我没去官府告你狡诈蒙骗你就该谢天谢地了,竟然还敢跟我胡搅蛮缠,你哪来的胆子。”马车的速度也很快,这个尽职尽责的马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载着有要事在身的萧阁老到了皇陵。存玉下了马车,正要找个人问问知云在哪里,就见到前面不少人聚在一起,隐约还能听见知云的声音。她凑近去看,就看到一个脸憋成青色的男子对着知云怒目而视,倏然破口大骂起来:“敢骂你爷爷我,小蹄子不识天高地厚。”“我给你三分脸面才跟你讲道理,别惹恼了我赶明儿砸了你的店。”存玉面色沉下来,就要拨开人群出去,才迈出步子就听到知云冷笑着说:“贾公子好威风,敢在皇陵前闹事。”贾忖气已上了头,胡乱骂到:“皇陵怎么了,皇陵就能——”知云看皂隶一眼:“拿下他。”贾忖两侧的皂隶得令,提起棍子把他押在地上。他重重摔下,还不服气,横着眼睛瞪知云,浑然不知自己为何被押住。知云被可笑到,简直是太蠢了。她从袖中取出敕造修陵的令牌垂到他面前让他看:“贾公子,你气不过是吗,那就好好听着你有罪在哪里。”“你明知我是在修葺皇陵还敢卖次货给我,这是不尊皇室。”“胆敢在先帝安息之处大吵大闹,出言不逊是目无王法。”“我几次三番提醒你还不知悔改是暗藏奸恶。”“数罪俱全,无从狡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贾忖恶毒地看了她一眼,仍然不识好歹:“先帝要不满也是不满于你,他若是知道他的皇陵是一个女人来修只怕——”“呜.......”主事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他的嘴,心里咒骂他嘴上不把门。他狠狠堵住贾忖的嘴:“这人怕是疯魔了,不知说的什么话。”何掌柜修皇陵那是陛下点过头的,女的又怎么了,陛下都同意了,这人还敢提这事。知云注意到他的眼神里还是淬满恶意,心里疑惑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做人吗?她收起令牌,决定今天做回好人,教教这个蠢人。“你这样说,是在质疑陛下的圣意吗?还是质疑陛下对先帝的恭孝之心,亦或者是有意玷辱陛下声名”“你哪里来的胆子,又是存的什么心”知云看着这人的面色终于变得恐惧,真当她是软柿子吗?“陛下仁慈,帝陵又不宜见血,所以......”“把他拖出去打。”知云示意那两个皂役动手,二人领命跃跃欲试地出去了,忍好久了都。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惨叫声和求饶声。人群里,存玉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第29章 存玉抬头看看天,冬日里长安的天空呈现一种浅色的灰。她提步要从人堆里出去,不想隔开人群的皂隶因为刚才的事情变得更加警惕,长棍立刻横放:“干什么呢,你也想挨板子?”存玉示意他看自己腰上的官印。皂役狐疑地看她两眼,目光转到悬挂的官印上。嗯......没认出来。他怒了:“你懂不懂规矩,这什么印,不知道在这里只有何掌柜和工部的印管用吗?”皂隶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里,存玉沉默地看看自己的丞相印,无奈开口:“你们何掌柜认识,你去禀告她。”知云听到这边传来了争执声,偏头一看。萧瑟的天际下是堆积的木石,熙攘的人群,还有一个被皂隶拦住的......萧存玉惊讶袭来,知云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扔下正和自己说话的工部主事就走过去了。皂隶的嗓门依旧很大:“何掌柜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让我去禀告,何掌柜就会来吗真是......”何掌柜来了。“存玉,你什么时候来的”何掌柜笑得很开心。皂隶收起了长棍。“刚来没多久。”存玉看到附近好多人都像中间投来好奇的目光,“我们去别处说话吧。”这里确实不适合说话。“那里是我的工房,我们进去坐着吧。”工房不远,在佛塔附近一处空地上,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房子被厚厚的毡毛围住,知云掀开其中一个帘子。存玉踏进去,暖意扑面而来。政事堂的马车上没有暖炉还四面漏风,存玉下了马车又一直在冷风里站着,现在一进来,顿时感觉四肢百骸都活过来了似的。知云早就注意到她发白的脸色了,从桌上取出热乎的手炉递给存玉:“先暖暖吧,我去给你泡热茶喝。”萧存玉是一个很少主动去取暖的人,不论是被迫或主动的。很多年前,她还在临安家中时,由于她那所谓父亲的忽视,房里的丫鬟婆子们上行下效,都很怠慢她。冬日天寒,她们躲懒不守夜,屋里的暖炉没人添碳,每天都燃不过前半夜就熄灭了。存玉独自一人睡在卧房里,临安的冬天潮湿阴寒,黑沉的夜里,她经常睡着睡着被冷醒,又冷着冷着睡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她有能力彻夜不息地燃起暖炉时,却发现她已经习惯了寒冷。就连她第一次在长安过冬时,这与南方全然不同的刺骨冰冷,她也适应的很好。所以,手炉这种东西,她实在是没怎么用过。热意融融的房间里,存玉新奇地看着这个精致的手炉,接过来揣在怀里。雕刻着瑞兽纹路的表面蒸出热气,热烘烘地像团火一样,钻到她的身体里。抱着手炉,存玉寻了个铺着大毛的美人塌,舒适地坐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