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那两名凡人少年,同为侍君,一方坐于上席面,他却选了一个下席面,窝囊不堪不说,今日倒是叫巫山姥姥狠狠强压了娘娘一回。
如此回去以后,他还有何脸面胆敢继续留在这忘尘殿中。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便是中天殿内漠然忠职的訾乌卫都能够悟得出来,这只尸魔今日应召而来,这般窝囊无用行事,丢的是娘娘的脸面。
那些一排排如雕塑般冷漠执刃而立,如神兵石像般的訾乌卫们终年如冰雪漠然的脸上,寒意更甚。
其中身着乌金甲胄的訾乌卫殿首施勉脸色更是尤为难看,看向百里安的目光更是厉色夺人,表情结满严霜,神情冷峭。
巫山姥姥一句话,就是让整个大殿内的气氛瞬然之间,凝结到了冰点!
众仙不由下意识地看向高座上的神主娘娘。
其实此局也不难解,但凡娘娘一句话的事,随意安排这尸魔质子坐在哪里。
这圣令之下,众生皆不可违背,便是心中再有不干,他们也只能乖乖闭嘴禁言。
毕竟,若当真论起来,神明在前,凡仙无位。
他们之所以有资格位坐此殿,却也不过是因为这位圣人娘娘的准许罢了。
可是他们却清楚知晓,这位无挂无碍,木石之心的昆仑神主,可从来不行偏倚之事。
果然,在众人意料之中,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娘娘大人于高座之上,依旧是那副撑着脸颊适意闲散借境调心的模样,徜徉于酒色笙乐之间,却不见尘心,她一手执杯轻晃,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
这姿态大有看半开,酒饮微醉的佳趣。
众仙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有谁这样一身慵懒气质,高座于孤位之上,酒意晕染里,却依旧一身清明,高不可攀。
一个人身上的圣然之意达到了一种世俗之人难以想象的境界,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
过于高不可攀,未免也就显得性情薄凉。
莫名的念头在心中升起,众仙心中都不由抱着看戏的心态祈祷百里安自求多福了。
百里安这般被巫山姥姥堂然针对,面上也不显气性,只是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巫山姥姥怔然。
对视之下,只觉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宁静而通透的光泽,澄澈得有些过分了。
更莫说她所预期的慌乱、羞愤、恼怒等等情绪,皆未在那双眼睛里出现过。
他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向她行了一礼,似乎完全没有要选择坐在哪里的苦恼。
百里安收回目光,抬起了脚步。
身后长长拖曳的两条银色锁链伶仃作响,碰撞音色有些清冷。
于是,就在这极度紧绷的气氛里,众目睽睽之下,百里安神色平淡,直身上前,穿过殿席两侧重重目光,穿过那白玉殿阶,绕过那张紫白玉面席案,在施勉震颤的目光之下,竟是毫不避讳地挨着他们的这位神主娘娘。
他不仅站到了她的身边,还直接坐了下去?!!!
“咣当!咣当!咣当!”
殿中,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地失态,手里的酒杯纷纷脱手滑落。
这小子,竟是压根就没在殿席之中有找位子的意思。
他甚至连脑子都懒得思考一下,竟是直接将他尸魔王族、将臣那霸道至极狂妄至极的血脉发挥得淋漓极致。
全然目中无人,竟是与娘娘同坐一位?!!!
如此一来,殿中的人也不必去感到心理平不平衡了。
这小子的举动,直接掀翻了全部人的内心!
他是身份什么?!
也敢如娘娘那般,凌驾众生之上!
君皇乘荒都不曾做过那个并肩同齐的位置,他怎么敢的!
也不怕折寿吗?!
做为訾乌卫殿首的施勉,眼中的杀气可谓恨不能凝如实质,眸子里几乎要淌下血来!
可是出于中天殿最虔诚职守的卫官,如山般威严的秩序规矩在告诫他,无娘娘准许,他有怎可如那些失态的外仙般盛怒呵斥!
平招直接换了个大招的巫山姥姥盘玩两个少年的手都抖得不像样子了。
她神色呆滞,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百里安做了什么。
沧南衣晃动酒杯的手一顿,金色的酒液撒了些许出来,濡湿了她雪白的指尖。
她似乎也没有意料到百里安竟如此百无禁忌这般大胆。
他这哪里是不敢招摇惹事,分明是恨不能将这天都戳出几个大窟窿来。
他既想掩藏实力,还敢这般高调惹眼。
这性子,当真是异于常人啊。
殿中那千变万化的气氛宛若全然与百里安无关一般,他略略一垂眸,目光落在沧南衣那只雪白的手指上,神色安宁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动作认真仔细地将她指尖的湿润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沧南衣抬起了眉梢。
饶是她道心再如何千锤百炼,这种细致又微妙的行为……
私底下做一做倒也罢了,众目睽睽之下,倒也还当真是生平的一次新鲜经历。
百里安好似全然没有半点压力一般,甚至还在刀锋上跳舞一般,主动凑近过来,在沧南衣身上轻轻嗅了一下,忽而勾唇轻笑一下,语气竟是还带着一丝责备之意。
“娘娘既不善酒性,怎可宴席刚刚开始就连饮数杯,夜间怕是又要休息不好了。”
“娘娘的这一杯酒,不如就让我替您代劳了吧?”
他嘴上恭恭敬敬地询问着沧南衣的意思,可不等她开口说话,却已经动作十分丝滑地顺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沧南衣指腹间还残余着一抹温凉的酒意。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一点浅笑映在唇角。
这小家伙,当真放肆。
(ps:北北屈服在了小皮鞭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