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出了林征的急切与紧迫,不由纷纷皱起眉头,指责叶书的不是:“小侯爷都等着用剑呢,这可是你家主子的命令,你一个家臣之子,莫不是要抗令不成?”
“小侯爷一诺千金,说了会还你一把更好的剑自然不会白要你的剑,更何况,你既为林家家仆,莫说一把剑了,身上的吃穿用度哪个不是林家所有,怎么主子有令,你还这般没有眼力见的。”
“哼,要换做是我,区区一把配剑便能够换来一线生机,我早早地就双手奉剑了。”
叶书肩膀一颤,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半晌,他慢慢抬起脸来,眼神间充斥着阴郁,声音冷得很:“那你来。”
方才说话的那人,喋喋不休的嘴巴当即一僵,不由恼羞成怒道:“小侯爷要的是你的配剑,与我又有何干系!你休要推脱,为主子成事,本就是你们这些家奴应尽的本分,还敢这般推三阻四,若非当年老侯爷在战场上收留你这遗孤,你早不知死在哪军铁骑之下了。
我记得就连如今你手里头的那把剑,也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赐予你的吧。怎么?如今老侯爷不在了,小侯爷便使唤不动你了不成。还是说你真的以为,你该如传言中所说,得了上阳学宫的承道之剑后,便可以翻身做王侯府主了不成!”
常年在群魔乱舞的生死之夜中打滚的人类修士,整日为死亡黑暗相逼,经年下来,这性子又能落得几分好。
这样的人,早已被鲜血、酷寒、死亡的种种威胁磨砺成了如今这番尖酸刻薄的模样。
咣的一声巨响。
坚固的矿洞石壁上,硬生生被一只手抠下一块寒石,愤怒地在那人的脚底下摔得四分五裂。
林征脸上有极端忿怒的血色逆流而上,一双眼睛暗得吓人,里头有翻沸的铁水浇筑成焰。
那人惊得跳了起来,一脸惶恐不安:“小……小侯爷。”
就像是被触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话题,林征那张朝气年轻的脸上浮涌着戾色:“我林家侯府的事,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这个三流世家子弟来说三道四了!”
那人也仿佛意识到了自己激动胡言之下,掀起了这位小侯爷的逆鳞,赶紧闭嘴噤声。
相较于小侯爷的愤怒,被尖锐针对的叶书反倒是反应极为异常地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抬起眼眸看向林征,目光阴冷点落,深不见底。
压在剑柄上的捏得苍白的指节一点点地松开了,他解了剑带,将剑连鞘扔出,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这间矿洞。
林征拔出他扔过来的那把剑,漆黑的眼睛珠子倒映出剑身上的‘白水’二字上,语气寒凉:“好一个白水剑。”
身为上阳学宫内一个品德兼优的学子而言,按道理来说,纵然为了也剑气之灵产生联系,也断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葬送了一把学宫极为重要的承道之剑。
百里安看着林征那张冷笑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笑容里,隐隐含着几分嫉妒发苦的情绪。
一个王侯将相之子,竟然在嫉妒一个家仆?
布囊里被放出来的剑气之灵是一个稚子孩童的模样,体型倒是与寿极为相近,却没有寿身上那种阴物独有的阴寒气息。
很快,它将林征喂来的那把白水剑毫不客气地吃了下去,然后抚摸着肚皮打了一个饱嗝,看起来似是十分满意。
许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太久没有吃饱饭了,忽然被人喂了这么一口‘大餐’,它看林征的眼神不由从敌意也化成了几分亲近来。
对于林征主动施展出来的通灵之术,它倒也没有多大的反抗抵触,很是配合地与他完成了一场完美的灵言交流。
在旁人听不懂的交谈过程中,林征面上喜色越来越浓,看那剑气之灵的目光也愈发地好似如获至宝。
灵言结束后,林征告知了众人一个好消息。
他的运气果真是得上苍庇佑,辛苦捕来的一只剑气之灵,竟然正是龙尾处所镇的斩龙剑的三千剑气之一。
如此,距离众人找到龙珠的日子,自然也就不远了。
众人欣喜非常,一时间矿洞内在这个惊喜的消息下气氛瞬间变得极为火热兴奋,甚至还有几人吵闹着要开坛酒好生畅饮一番。
心情大好的林征自然是畅快叫好。
百里安有些受不了这种闹哄哄地气氛,他同荀关简单地交代了几声表示自己想四处走走。
荀关也沉浸在了这么快就寻到了斩龙剑的剑气之灵的喜悦之中,也没有闲暇来多加招呼百里安,随便嘱咐了他几句莫要离开众人设下的防御阵围太远后,便加入众人的队伍之中,向林征小侯爷庆贺敬酒去了。
提着灯,百里安很快出了矿洞,地脉里的潮湿阴风卷衣而起,入面一阵清凉,风似染悲意,为这个世界平添了一抹萧瑟空寂。
“你眼睛看不见,提灯行路,不觉得有些多次一举吗?”不远处,叶书的声音穿风过沙而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倒是不像是少年的嗓音。
也是,他修为与林征同境,年岁又怎会是少年。
只是不知因何缘故,让他身子停了生长的周期,岁月永远停留在了少年时期,不再长大。
百里安侧目一对,循着叶书说话的方向笑了笑,道:“此灯能够寻灵,并非是用来引路之用。”
对于叶书而言,百里安应当是个陌生的面孔,对于一个陌生人突然加入他们的队伍,就连荀关那样一个看起来没多少心机的人都在不断旁强侧推他的身份。
可是叶书对于这些却似乎是并不感兴趣,他静了片刻,才开口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你为何不同他们一起喝酒庆祝?”
百里安歪了歪脑袋,不解道:“为何要庆祝,是有什么喜事吗?”
叶书道:“有了剑气之灵引路,他们很快就能够找到龙珠,找到了龙珠,便可以离开魔界。”
百里安失笑摇了摇首,却不再说话。
这时,扶着石窟的叶书他一手捂住嘴巴,似是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肩膀簌簌颤抖着,显得格外削瘦的后背狠狠弯了下去,形成了一个绷紧的弓弧,他咳得撕心裂肺,喉咙肺腑仿佛被一把无形的锋刃残忍划开。
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隐忍的呕吐声,热血从他指缝里喷溅而出,流的满地斑斓,猩红悲凉。
单薄的青衣一点点的洇拓出大片的湿红,那样一个阴冷忧郁的人,仿佛一瞬间变得无比憔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