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增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背对着他的胡宝灵。 后悔自己因为一时的欲望,就将他们的关系变成了这样,恩人和报恩人,一开始的目的就不纯粹,即便他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别无所图。 然后蹲在药店门口,服下避孕药,将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她很想哭,但她不敢当着人流露出这种情绪,她害怕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被宣之于众时,自己所要承担的罪名。 眼泪在心里悄悄地流淌。 冬天已经来临。 冯恩增好不容易抽出点闲时间躲在办公室里看书,鬼使神差地抽出了书架最右侧的《史记》,1982年中华书局再版的点校本。 黑白色的照片已经快要褪色,成为焦黄的一张。 匆匆挂掉电话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按下“你不用跟着,也别叫司机来等我。” 车开到一半,又下起了雨。 等把车开到西山,雨也渐渐小了,只是山上的风依旧很大,冷得他打了一声寒噤。 远处的山峦在雨后显得格外清晰,轮廓分明。 “洪晓梅之墓” “晓梅,我来看你了。” 动乱的年月里,当大官的父亲连带着一家人首批住进了“牛棚”,不久后,又首批从“牛棚”中解放出来。官复原职后,为了给一家人补偿,十六岁的大哥被推荐保送去上大学。 因此,他成为了父亲最欣赏,最宠爱,最寄予厚望的小儿子。然后,事情在他大学即将毕业这一年急转直下。 这个农家出生的女孩子,聪明,漂亮,伶俐,大方,朴实…冯恩增可以将一切赞美女性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不像和冯恩增一起长大的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女儿,娇气,做作,无时无刻需要人哄着。 洪晓梅不胜其烦,“这么多人,我的功课也不是顶好,你怎么不问其他人?” 终于有一天,洪晓梅对他说,“有一个师妹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们怎么老是在一起,她说她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要老和你在一起。” “我说,我喜欢你。”洪晓梅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涌动着笑意。 之后,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和洪晓梅一起住,终日浸泡在爱的蜜罐子里,等待时机成熟就带她去见父母。 但纸里包不住火,父母还是过早察觉出了这一切。 这也是冯恩增第一次朝母亲发火,他怎么就不能娶一个农民的女儿当妻子? 冯恩增当然知道这是母亲的手笔,但他是一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他安慰洪晓梅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我们去香港,去美国,不和他们计较。” 因为冯恩增的人生就是一条笔直的线,每一步应该做什么都早早被父母规划好了,他的政治前途一片光明,而自己注定无法成为他的助力,甚至还会拖累他。 只要两个人心往一块凑,任他滔天巨浪。 但某一天,他回到和洪晓梅租住的房子里,在床上发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和洪晓梅躺在一起。 他那么爱她,愿意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愿意为了她脱离整个家庭,愿意放弃光明的前途,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等到他再回到学校时,却得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洪晓梅一个月前吞了几十片安定,自杀了。 一切都是母亲的手笔,一切都是母亲拿捏洪的父母逼晓梅演的一出戏。 只是他已经迅速地成长起来,不会直接将自己的目的和弱点暴露出来。他没有再到父母面前大吵大闹,撕破脸皮,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悄悄到洪晓梅的家里看了几次,拜托自己的发小邹元一定要照顾这一家人的生活,以捐赠的名义送房子送车,然后承担了晓梅弟弟上学的一切费用……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烦闷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来西山,坐在洪晓梅的墓碑前抽烟。 这一辈子,他都没有再对女人动过心。 冯恩增也曾想过这是为什么,但他也得不出结论,因为她们俩从长相到性格都是天差地别。 雨又下大了。 他又点了一支烟,烟气随着风飘向了远处。 :) 有人看就会更新,没人看也会更新,喜不喜欢不重要,因为我是在给自己造饭吃,也算是一种脱离母语环境的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