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婉当真动了怒,她唯有自扇耳光,哭着认错求道:“是婢子一时胡言……往后再不会了!”
“好了。”马婉转过脸,到底不忍心,无奈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下不为例。”
兰莺应下,擦干眼泪,退了出去送信,心中却无比焦灼。
在佛堂中这几个月,她本以为女郎被灌下的迷魂汤的药效终于退去,女郎终于要清醒过来了……可谁知今日那狐媚世子竟又提着迷魂汤过来了!
且观这回这架势,女郎怕不是整个人都泡在这迷魂汤里了……
女郎显然更爱了,往后这荣王世子的坏话是轻易说不得了……她还须尽早找出证据,揭露这伪君子真狐媚的真面目才行。
兰莺不敢放松分毫,紧紧攥着信封,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荣王府的另一端,另有一行数人,趁着夜色来到了荣王李隐的书房外。
得了准允后,门被打开,为首的来人进了书房内,赶忙跪了下去行礼:“……肃见过王叔!”
荣王自书案后行出,抬手将那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扶起,温声道:“起来吧。”
“多年未见,王叔还是从前模样……”年轻男子红着的眼睛里满是感激:“此次若非王叔暗中相助,侄儿只怕早已没命在了。”
此人便是于越州造反失败,却侥幸留有一条命在的越王李肃。
他当初在精锐心腹的保护下逃出了越州,但圣册帝对他的通缉诛杀从未停下,这半年来,他每日都在逃命中度过。
一次危急时,正面对上了朝廷的人,他身边死的只剩下了三名心腹,是荣王的人及时出现,助他脱了身。
虽多年未见,但李肃对这位王叔的旧时印象很好,而此番对方又主动出手相助,这让处于绝境中的李肃当即决定投来益州,寻求这位仅长他八九岁的堂叔庇护。
李肃虽不成器,但已起了造反之心,并付诸行动了,自然也不会是全无脑袋的温情蠢货,他深知想要寻求庇护,自然也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经此一遭,他也看清自己是只小虾的事实了,横竖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领……哦,本来也无东山来着,干脆便将自己仅剩之物全部献上。
他向荣王奉上了自己的兵库图。
李肃拔剑造反虽未果,但磨剑的准备工作做得异常充分,他私下建了两处兵库,囤藏诸多兵器与多年搜刮累积而来的财物,选址异常隐蔽,其中一处起事时已空了大半,另一处几乎原封未动。
“若说自家人中,侄儿如今最心服的便是王叔您了……侄儿李肃愿倾力相助王叔重振李氏,诛伐妖后,为天下主!”李肃满脸诚心追随之色。
李隐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都是为了李家天下和这江山黎民。”
带着李肃来此的少年黑袍男子,此时则将那幅兵库图从李肃手中接过,大致查看罢,向荣王轻一点头。
李肃心下微松,应和道:“是,王叔心怀天下,必可成为令天下归心的良主!”
李隐依旧未有深言,只和寻常长辈一般,关切了李肃一番。
李肃大倒苦水,狠落了一把辛酸泪,诉说这半年来的诸多不易。
说话的间隙,李肃已让自己的心腹和李隐的人一同退了下去,共同商议去往那处兵库查看的计划路线。
“既到了王叔这里,便可安定下来了。”看着狼狈沧桑的侄儿,李隐语气温和地让人带李肃下去安置歇息:“接下来,便好好休养吧。”
李肃擦干泪,再三道了谢,面对这样的王叔,他倒果真有几分归家之感了。
他行礼后退至门槛处,转身欲出书房。
那名黑衣男子先他半步踏出了门槛。
进荣王府时也是此人引的路,李肃便下意识地道:“有劳带路了。”
但下一刻,却见那人转回身来,由在前带路的姿态,改为了拦路。
李肃来不及反应,那年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已抬手,面无表情地反手在他脖颈前划过。
李肃身形一僵后,猛地后退,拿双手紧紧捂住鲜血喷涌的喉管,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强撑着看向李隐:“王……王叔……”
李隐在摆好了棋盘的小几旁坐下,未曾抬一下眼睛。
那少年人将染了血的匕首擦干净后,重新收好。
很快有两名侍从入内,将气息渐无的李肃拖了下去。两名侍女垂首将血迹迅速清理干净后,重新退了出去。
黑衣男子上前,向李隐拱手复命。
李隐抬首看着眼前挺拔沉稳的少年人,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满意之色:“做得很好。近来外面那些诸多琐事,你也都料理得很好。”
“为王爷分忧,是义琮分内之事。”
李隐笑着颔首,抬手示意他坐下下棋,一边道:“待大局定下,我儿义琮便可恢复本姓……到时为父必定让我儿在京师太庙中,风风光光地认祖归宗。”
一向沉稳的少年在听闻此言时,眼中也忍不住现出期盼的光芒。
屋内对弈谈笑声融洽,窗外月色寂静。
月隐日升,万物苏醒,江都城中早早热闹了起来,赶早市出摊的,上工的,喝早茶的,逛商行的,赶去书院的,人来人往,和唧唧咋咋的鸟鸣声一同唤醒了江都城。
刺史府中,无绝也已起身,却是被阿点强行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此刻正被迫在园中苦练五禽戏。
用常岁宁的话来说,肥膘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上锅将这身肥油炼一炼了。
“炼肥油”的过程并不好受,无绝这厢痛苦挣扎时,忽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前方桥头,连忙便甩下阿点,端着笑脸朝来人迎了上去。
“老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无绝擦了擦额头的汗,拽住孟列一只胳膊,低声打听道:“这一趟外出,事情办得可还顺利?”